渣攻的进化之道+番外(191)
这边的空地里,黑压压一片劫后余生的人们或躺或立,在听见邹平昌直截了当的诘问后,被烟灰抹得乌黑的面上,不约而同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里里外外数百双眼睛,死死盯住了中心盘腿而坐的蔺恭如,他们尊崇追随已久的征北将军。现场气氛紧绷到只须一滴火星,随时便能烧成较方才火势更为猛烈的滔天巨焰。
蔺恭如把脸一沉,一双含情带笑的桃花眼凝了一层霜,冷冷道:“邹副将,本将是不是听岔了,你这是质疑本将通敌?”
邹平昌指着身后一片狼藉废墟,语气丝毫不让,“只要将军能够给我等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邹平昌甘愿领罪!”
蔺恭如脑子里飞速转动着应对之策。
说自己百毒不侵故而不惧迷药是说不过去的,这一世的蔺恭如显然不可能有他遇到辛芜那种机缘;承认自己知晓晏殊离镣铐已开,确实存了故意放他离开的心思,更是会被当场革职论处。
这满军营虎视眈眈的目光叫人发怵,他便是扯上一万个谎话,也要圆了今天这个局面。
内心忐忑,面上丝毫不显,决意把戏演到底。
他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并不起身,随手把喝空了的水壶递给旁边一脸惊慌的侍卫。
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不紧不慢道:“邹副将在本将之后,不是同样神色如常的出现在营地中?你我二人均未被迷倒,邹副将能质疑本将通敌,如此说来,本将是否也能合理怀疑,饭菜酒水中的迷药是你所下?”
邹平昌一愣,蔺恭如又道:“这几日本将均在邹副将帐中探讨军机,是诸位将士亲眼所见。军中有细作将晏殊离镣铐私下松开,此事我确然不知。这些天我忙于军务,对囚犯晏殊离疏于过问,让人有可乘之机;这是我的疏忽,邹副将指责,本将虚心接受。此事势必追究到底,揪出放跑敌军的奸细,给诸位兄弟一个交代。”
“然而——”他话锋一转,眼底陡然凌厉几分,“本将却有一点不解。邹副将身为军队统帅副手,不但不在第一时刻参与救援,安排善后;反而在并无实据的情形下,公然污蔑主帅,动摇军心——你又是何用意?”
蔺恭如前世本就诡言善辩,要在话锋中占据一个武将上风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一番话伶牙俐齿,条理分明,直说得光凭一股冲劲干事的邹平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还未想好措辞回应,蔺恭如已冷冷抢白道:“今日邹副将若拿不出蔺恭如通敌卖国的确凿证据,本将身为皇上钦点的征北军将领,就少不得要治你一个以下犯上、扰乱军心之罪了!!!”
邹平昌脸色急遽惨白了下去,嘴唇翕动几下,居然找不出半个字反驳。
他所有的怨愤与质疑,其实都是来自于军中谣传已久的对蔺恭如和晏殊离关系暧昧的流言蜚语;要他拿实际证据佐证蔺恭如亲手放跑了晏殊离,即便真有这个可能性,在蔺恭如这番义正言辞的狡辩下,也不得不忌惮三分。
毕竟论功勋,论威望,论军中地位,蔺恭如全方位压制他太多。
他望了望身后皱着眉头的叶有悠和一脸平静的叶有凌,看不出玉兰山庄的人有选边站的打算。心知再坚持下去只会犯了众怒——那些刚开始还隐隐有些猜测的将士们,听了蔺恭如四两拨千斤的澄清后,早就一边倒的露出了释然的神情。
邹平昌单膝跪地,不敢抬头:“末将僭越,请将军降罪!”
蔺恭如松了口气,正准备撸起袖子杀鸡给猴看,忽然一名派至营地四周巡查的士兵匆忙奔来,隔着很远嚷嚷:“报——将军,找到晏殊离等人的下落了!”
蔺恭如一口刚松下去的气,又呛了回去:“他没跑成……咳,他在哪里?”
墨依护着晏殊离,两人在没入山谷的灌木丛中摸索着前进。墨依文弱医者,手无缚鸡之力,搀扶着比他高挑的晏殊离吃力不已,走得无比艰辛。
晏殊离手持着一柄小刀,一路挥砍着前方拦阻去向的荆棘、树枝、灌木,气力消耗极快,还要忍耐不时作动的腹中疼痛。他双耳不断轰鸣,这条通往琦国最后阵地的道路显得格外漫长,月华掩映在沉沉乌云后,似望不到尽头。
皮囊里的药已被饮空,随手扔到了树林深处。
晏殊离重重喘了几口气,忽然把墨依往身边的灌木丛中狠狠一推。
年轻大夫猝不及防,被他一推,整个人直接倒栽葱栽进了林子深处。
“晏殊离你——”一腔怒意还未爆发,就听那人急促道,“嘘!!”
墨依悚然一惊,浑身血液登时冰凉。
蔺恭如生无可恋的声音在三尺开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