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属下知道。”那名参军机巧，虽然不知道将军用意，本能的先答应。

他一应承，就见他们的大将军仿佛松了一口长气，方才还勉力提起的精神顿时泄了下来。他捂着唇，掏心挖肺般剧烈咳出好几口血，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蔺将军！”

“将军啊！！”

燕凉士兵急急慌慌将他们重伤濒死的将军运回主帐中抢救的当儿，军营用来关押要犯的临时牢狱里，被推进一个同样浑身是血的犯人。

那犯人也是一副将士装扮，身上穿着玄黑色的铁甲，甲胄已然到处破损，给枪尖刺破了无数细小的创口，黑色的甲片上到处是斑斑血痕。但由于盔甲颜色，不细看并不能察觉这一身伤痕。英气勃勃的面上，犹然跳动着不服输的神气，高挺深邃的轮廓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全然不像一名已身为阶下囚的俘虏。

他手无寸铁，被俘的当下双手双脚就上了镣铐，给狱卒一推，步伐有些不稳的跌进了阴暗的牢里。

那狱卒心知就是这人，在战场上一刀刺穿了他们仰慕的将军心口，手下哪里还肯留情。把人推进去的一刻，顺势抬脚在人腰身上狠狠踹了一下。

恨声道：“姓晏的，你最好祈祷上苍我们将军没事，不然，我们全营一万八千人，人人要从你身上剐下一块肉来！！”

那玄甲将军手脚不便，给踹了个严实，收势不住往墙面上撞去。

他心头微惊，在快要撞到冰冷墙体时勉力侧过身去，避开了正面相撞。饶是这样，腹中仍然是一震，胸口登时就翻腾起来。

他忍着几欲作呕的冲动，哈哈大笑了一声，“蔺恭如灭我琦国，累我数万百姓流离失所，他今日若死在我手上，那才是老天开眼——”

他还想说下去，腹中翻腾更甚，一时疼得眼睛发花，不得不靠倚在墙面上，低低喘息。

“你说什么！！”

狱卒怒火中烧，他们这些士兵与琦国交战数年，早就结下了你死我活的血海深仇，逮着琦国人恨不得生吞活剥。如今这琦国的大将晏殊离被他们将军俘获，落在自己人手里，不把他好生折磨一番，如何对得起战场上死去的几千兄弟！！

牢门豁然打开，那狱卒满眼喷火的冲进来，眼瞅着就要对晏殊离一阵拳打脚踢。

玄甲将军下意识将身体蜷缩了些，被手铐铐住的双手艰难的试图挡在小腹前方，英挺的眉峰紧紧皱起。

一个声音及时解救了他。

方才被将军揪住手腕做了指示的那名参军，大踏步走了进来，喝止道：“住手！两军交战，不辱俘虏，你把将军的指令当做耳边风吗？！”

狱卒听见“将军的指令”，气势一窒，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过头去：“参军大人……”

“我知晓你们心中有气，但晏殊离是琦国大将，抓了他，才能揪出他背后一干隐藏势力，否则将军为何拼死留他活口？”那参军其实并没意会将军的真正意图，但这不妨碍他信口开河的编造制止暴行的理由，“他要什么吃的喝的，尽数给他，只把人给我好好看紧了！不准对他动手！”

“……是。”

“蔺恭如人呢？”

玄甲将军抬起头，一双英气灼然的眼神紧紧盯着参军，纵然是身陷囹圄，依然有鹰击长空的凛然锐气，看得参军有些心惊胆战。他盯着人，冷冷道：“我要见他。”

参军哈了一声，方才还强装镇定的语气，掺上了不细听难以分辨的愤恨，“你还想见我们将军？你险险要了我们将军性命，他现时还在抢救，昏迷前还让我来照看你！我就不懂，他分明可以将你双腿打折了带回来，为何偏偏鬼迷心窍，反而中了你一刀——”

晏殊离目光一黯，手上仿佛又回忆起攥紧刀柄，狠狠朝向那人心口捅刺过去的触感。他能感觉到那人鲜红的热血飚飞出来，溅到他口里、眼底，带着腥苦的气息。

他还记得那人向来凛冽森寒却好看的桃花眼，带着叹息和温柔看向他，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同他说。

狱卒抖抖索索的问：“大人，将军他，他不会有事吧……将军要是有个好歹，我们可怎么办——”

晏殊离心底兀地一痛，他忽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玄甲紧紧包裹下的某处柔软胀痛得厉害，仿佛有什么在里面踢动。

他悄悄动了动被拷住的手，似乎想去安抚一下，手刚刚抬起半寸，又僵直在原处。

他咬着牙，强迫自己不去想身体的异状。

参军烦躁的摆了摆手，匆匆道：“将军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你们这些家伙别瞎猜！你给我好好看好了晏殊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