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飕飕的是药膏在起作用，随之而来的是蔺恭如手掌的温热，那温度好似火烧火燎般，盖过了伤药的凉意，自手心碰触到的肌肤那一点，迅速向四周蔓延开去，从后腰一路飙升上了脸颊。

顾俭咬着唇，绷紧了身体，一动不敢动。

他能感觉得到蔺恭如的手掌，跟着那淤青的范围来回揉搓抚动。是很平常的上药姿势，却无端的叫人心跳如擂鼓。

他垂着眸，目光努力平稳的注视前方，心脏怦怦直跳。

手掌下的身体出乎意料的紧绷，像是抗拒着他的接近，又像是勉强自己竭力做出一个放松而顺从的姿态。

蔺恭如意外于影卫的拘谨，不过是上药而已，他便如此畏惧自己的少主吗？从前那个少主，莫不是个苛刻又不近人情的家伙罢？

但是他很快发现，顾俭身形绷紧，和近乎僵硬的姿态，似乎并不全然出自于敬畏。

他手心抚触上哪处，哪处便像着了火般，散发出一种暖热热的烫意来；那处肌肤甚至会微微颤抖，就像一只被苍鹰攫住的兔子，浑身疲软无力的只知颤栗。

蔺恭如颇觉他这反应有趣，手心下的肌肤亦比他预想的要滑腻细致，这一摸，便有些不经意的爱不释手起来。

他指间因为这些时日不曾间歇地练剑，长了一层薄茧，与顾俭毫不设防的/裸/露肌肤一触及，后者就是一阵阵难以名状的颤抖，强忍着蹿上脑门的发麻和夺路而逃的冲动。

影卫常年练武，包裹在黑色衣物下的身材柔韧有力度，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就如同最完美的猎豹般充满野性的线条，手感别提多好。因而蔺恭如浑然不觉自己上完药后，还流连不去的在对方后腰处吃了好久豆腐。

要不是从屋顶横空砸下一柄飞刀，直勾勾的插入碗箸凌乱的桌面三寸，蔺恭如还能得寸进尺的把占便宜范围进一步扩大点。

他颇为遗憾的收起手，在一旁巾帕上擦了擦，嘱咐顾俭：“晚间吃过晚饭后，你再来我房里，我替你换药。”

影卫：“……”

顾俭支起身子，耳垂的热度久久徘徊不散。他拉拢了衣裳，困难地道：“……属下替少主去拿剑——”

“我同你去吧。”蔺恭如道，“练剑不适合我，我去兵器库里挑一把/长/枪/好了。那玩意比较称手。”

横竖那清单上写着的也只是练武，并未要求专精剑术。比起拿剑这种轻便却不甚扎实的武器，蔺恭如对/长/枪厚重的质感与凛冽的枪头，总有种缠绵的执念。

顾俭犹豫了一瞬，轻轻点头。

蔺恭如跟着他到了摆放兵器的屋子里，四下一扫，发现这屋子不大，虽则样样兵器齐全，保养良好，却是没有什么神兵利器。

这种程度的搜罗，自是比不过兵器鉴赏世家的玉兰山庄。便连那玉兰山庄里用来照明的夜明珠，个个皆有鹅蛋大小，哪是这小鼻子小眼的妖屋里，寥落燃着的几根白烛比得上的？

他立在错落有致的兵器架前，忽然有些恍神。

顾俭立在他身后，不知道少主为何突然间盯着一柄红缨/长/枪发起了呆，整个人好似痴了过去。

第六十八章 忧（七）

他秉持着沉默寡言的习性，并未追问，只是多看了那把/长/枪几眼。

蔺恭如背对着他，缓缓开口，说的是风马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说，习武之道，最终是为求得什么呢？”蔺恭如好似在问他，又好似在自言自语，“光宗耀祖，扬名立万？传承家业？抑或就是单纯的强身健体？”

他的指尖顺着/长/枪/枪柄，缓慢摩挲上去，仿佛在怀念的抚触一个久未见面的情人。

声音低若轻喃：“……我却以为，习武之终，倘若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无法保护，眼见对方陷入困境而束手无力，——倒不如引颈就戮，随对方一同死去来得畅快。”

“……”

顾俭静静的立着，目光随着他家少主的指尖，逐一滑过那把红缨/长/枪。

他能够感受到蔺恭如此刻心中想着的，未必然是眼前这枪这物这景，然而无从揣测分明。

他过去从未了解过少主曲曲折折的内心世界，今日同样无能为力。

蔺恭如自顾自的说完那段话，好像自嘲般笑了笑，抬手取下那柄/长/枪。沉重的枪尖拖曳在地，扬起一阵细小微尘。

他拿在手中比划了一下，这枪锋芒锐利，凛冽如新，枪身同样长及八尺。却没有那把古旧锈蚀的遂宁拿在手中时的意气风发，更听不见金戈铮鸣的沙场回声。

他提着枪，又愣了好一会，才慢吞吞的回过身来，道：“走罢。”

顾俭跟着他慢慢往屋外走去，直到迈出武器库的门，返身将门锁上，蔺恭如都抬步走到了几丈开外，他才像突然被人拍醒一般，开声回道：“……属下习武之道，仅在少主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