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捏了捏长孙澹手心，意思是莫怕，我会在旁边护着你。

大约是男人鼓励的举动，给了向来软弱的灏王莫大勇气，他紧紧抿了抿唇，松开手，竭力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迎着那几名御林军走了上去。

车夫远远便望见他，大喜过望：“王爷!”

几名御林军立刻回转身来，八双眼睛齐刷刷的射向长孙澹和他身后的蔺恭如。

长孙澹微笑道：“发生何事，为何几位将军围在本王车驾前方？”

他眉目和善，嘴角弧度温柔，一派和风煦日的模样，叫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几名御林军一见长孙澹，互相望了一眼，不约而同见了个礼。为首的问：“这是王爷的车驾？王爷要出宫？”

长孙澹道：“正是。今日天气晴好，本王打算同一位好友出宫散散心。”故作不解的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那几名御林军又互看了一眼，心说方才统领下令，要控制衍王及其手下所有人员，防止其党羽离宫；却并没有交代要将灏王爷也一并堵在宫内。看这灏王一脸宁静平和的表情，大抵还不知道宫内出了什么事罢？

“问题倒是没什么……”为首的看了眼他身后的蔺恭如，“灏王殿下的这位朋友，不知如何称呼？”

蔺恭如心头一动，不等长孙澹反应过来，便笑着道：“贱名不足挂齿。”

他一说话，对面几个人的脸色明显一松。

这个男人能出声，不是衍王那些被拔舌禁言的刺客。看长孙澹一身便装，什么都没有带上，身边又没有跟着贴身护卫温贰，许是当真打算出去散散心而已。以灏王多年来在宫里的口碑，这个懦弱无能的王爷独身一人逃离王都的可能性不大。

再说了，圣上旨意很明确，查禁长孙霨的人，不准惊动长孙澹。

几名御林军于是一拱手，退开几步，道：“属下冒犯了，请王爷上车。还请王爷早些归来。”

长孙澹手心已然浸出了冷汗，在这短暂的拦阻面前几乎耗光了一身的力气。他竭力做出声色不动的样子，微笑着冲那几名御林军点了点头，在蔺恭如的搀扶下迈进马车。

车夫还有些生闷气，打了声唿哨，驱使几匹骏马扬起四蹄，蹬了一地灰尘而去。几名御林军目送马车离开，转身把守住了方才他们离开的那道宫门。

长孙澹自马车渐渐驶离宫门后，原本端坐的身体便略微松懈下来，面上神情也有了几分舒缓。兴许是方才与御林军的遭遇让他心有余悸，马车内部明明有较大空间，足以容纳四五人舒坦乘坐，他却非要紧紧贴着蔺恭如，仍然泛着薄汗的指尖死死握着蔺恭如手心。

车帘被微风不时吹动，蔺恭如一边轻轻拍抚他手背，安抚这个胆小如兔的灏王爷，目光一边越过车帘缝隙往外看去，发现马车渐渐偏离了官道，往偏僻的山径里行去。

蔺恭如心道，这车夫并不问长孙澹驾车路线，自顾自驱车赶路，一派熟门熟路的样子，应是长孙霨事先交代好了他撤退路线罢。看来长孙霨这着后棋，在他决意要反前，就已然在暗地里从容布下。

只是，以长孙霨那种从不顾及他人性命的个性，他会如此未雨绸缪，苦心排布，就为了替他素来看不起的皇兄留一条逃亡之路吗？

他若是有这个余裕和时机，肯为长孙澹离开王都铺好道路，为何却没有考虑自己篡反失败后的退路？

——话又说回来，长孙澹并无谋反之意，他这一走，岂不是显得做贼心虚，给人留下他或许与长孙霨沆瀣一气的猜疑空间？

即便他能顺利逃回自己的封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避得过皇帝的千军万马？

长孙澹靠在蔺恭如身上，整个人几乎依偎进蔺恭如怀里。他垂着眼，苍白俊朗的面上是淡淡的平和宁静之色，方才的惊慌和不知所措似乎已随着马车远离皇宫而逐渐褪去。

蔺恭如低头看着他，心中忽然跳了一下，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惊惧直奔心头。

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被长孙澹握住的手掌，长孙澹似有所觉，立刻抬起眼朝他看来。

“是不是右肩伤口疼了？”他体贴的问，直起身子，去蔺恭如怀里摸伤药。

蔺恭如按住他手背，道：“无妨。我只是忽然想起……我们似乎不该根据长孙霨的安排，如此仓促的逃出宫来。”

长孙澹一愣：“什么……意思？我们不该逃出宫来？”

蔺恭如道：“先前我情急之下，认为皇上有可能会责怪你知情不报，降罪于你；然而方才在宫门口，看那些御林军的表现，皇帝暂时没有迁怒你的意思。或者说，长孙霨并没有将你拉扯进这个是非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