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皇弟沉吟片刻，轻轻道：“皇兄，本王有个更加大胆的推测。有没有可能，太子遇刺是圣上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他的真实目的，是将所有来赴国宴的，有可能威胁到他皇位的人一网打尽？否则为何宫中早不来刺客，晚不来刺客，偏偏在所有人都在国宴上时出了刺客？又为何事情过了半月之余，依然迟迟查不出刺客来历为何圣上将几位王爷禁足，盯得死紧，在有刺客出没的可能之下，并不加派人手贴身保护，且不准我们当中任何人离开王都半步？”

他说一句，长孙澹的脸色便白上半分；方才因为一句无心戏谑之言而红润起来的面容，慢慢褪回了雪白。

“皇弟，兹事体大，不可妄言……那可是你同我的亲王兄，躺在东宫至今动弹不得的，也是他的亲生皇子啊！”

长孙霨嗤笑：“皇兄啊皇兄，你太天真了，在那九五至尊的皇位面前，王弟、皇子，又算什么？”

他将身子欺近，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犹如镜中倒影一般，亲密无间的贴合在一起。

长孙霨贴近长孙澹耳畔，将声音放得无比柔和：“皇兄，方才所说，不过是一种猜测，尚未得到证实，皇兄无须过度惊疑。然而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多留个心眼，终归没错。”

热乎乎的气息轻轻拂过他皇兄耳廓，音调既亲昵，又莫名带了点旖旎之气，“这世上，终究只有皇兄与我，最为亲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害到皇兄的，皇兄可愿相信我？”

马车轻微摇晃，长孙霨身上淡淡的、从小便被长孙澹熟悉的香气传入鼻间，亲昵而甜蜜的声音就在耳边萦绕，同样是久违的让人怀念又依赖的感觉。

长孙澹错觉间，仿佛两人还像当初尚在母腹中一般，手握着手闭眼蜷缩在羊水里，天地间最先聆听到的便是对方的心跳。

他不禁伸手搂住了长孙霨腰身，眷恋的同他面颊轻轻相蹭，一如少年时代那般毫无距离。

“皇兄自然信你……这世间，皇兄最相信的便是霨弟。”

长孙霨轻笑：“本王已找出压制毒性的办法，回宫后且先用药压制毒性。其余之事，待本王查清后……”他将声音压到了最低，用只有他兄弟二人能听见的声音，悠悠耳语道：“再同皇兄，商议。”

长孙澹搂抱着他，并没有察觉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狠厉。

灏王心中压了数日的大石头终于放下，霨弟既然知晓了中毒一事，霨弟自然会有他的安排，他所要作的，就是全心全意信任霨弟即可。

然而片刻之后，蔺恭如又跳出在他脑海，那人手里端着一碗苦得叫人发呕的汤药，笑嘻嘻的捏着他鼻子逼他饮下。明明应当是让人厌烦透顶的在押犯，为何在想起那人时，心头反而涌上淡淡担忧与焦虑

长孙澹道：“蔺恭如，他知晓我身中慢性毒之事，皇弟，或许他……”

长孙霨眉峰一皱，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提高了音量，“不准提他！”

长孙澹本想说或许他能将功折罪，在解毒一事上贡献点微薄之力；不料话未说完，长孙霨便如此激烈的禁止他提起，皇弟的反应之大，同样超出他的预料。

看来长孙霨是真的，真的，很厌恶蔺恭如啊……

心头那股替他担忧的心情，愈加沉甸甸起来，压得长孙澹有几分透不过气。

他自觉不该，可无论如何也无法就此禁口不语:“那么，霨弟你告诉为兄，你将他带回宫，是打算怎么对他……你，你莫折磨……”

长孙霨冷笑道：“本王想要如何对他？皇兄，你再在本王面前提到这小子一个字，本王即刻下车，将他扒光斩首扔在路上，你猜猜本王会不会做得出来，嗯？”

这回他面上的狠戾与怒气，是不加掩饰的显露了出来；看在长孙澹眼底，除了心慌意乱，不敢再忤逆他意愿之外，灏王心中模模糊糊还掠过一个念头：

从未见过霨弟因为何人何事，暴怒到如此程度；若非蔺恭如格外惹人厌憎，便是他对他的态度太过亲昵，惹得皇弟起了嫉妒之心？

第五十一章 惊（十二）

地底牢门带着经年不使用的嘎吱声，缓慢而滞重地开启，蔺恭如被赶鸭子般从门外一脚踹进了门内。

他从善如流的拍拍衣服上脚印，寻了个看上去最为干燥平坦的地方，盘膝坐下来。

长孙霨隔着牢门，冷冷注视他的一举一动，讥讽道：“你倒是自在，莫不是前科累累，早就习惯了牢狱生活？”

蔺恭如对他笑道：“那倒没有，只是看到王爷板着一张臭脸，比草民还要不爽的模样，草民心头便无端畅快得很。”

“你！”长孙霨捏紧手边长鞭，若不是隔着一道牢门，就要往那人脸上狠狠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