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赵徵。
离得远远,他就听见值房里的说笑声,是沈鉴云和她的。她清脆笑声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悦耳畅快,他下意识抿唇,推门而进,屋内却仅剩下一个沈鉴云。
对面的座位,已经空空如也。
后房门帘子微微晃动,那笑声的主人非但收敛了笑声,甚至已早一步避开了他。
赵徵的心蛰了一下,双拳下意识就攒紧了。
沈鉴云微笑起身,冲他拱了拱手,苍色鹤氅,面如冠玉,映着阳光,好一派丰神俊朗。
“我与阿棠商议过,遣王慎平往岙州,把柴义调回最合适。”
“嗯。”
赵徵颔首,他这几天的声音比往时要沙哑一些,简短:“不错,即可用印,让王慎平刻日出发。”
“是。”
沈鉴云拱了拱手,便回书房用印并叫王慎平来嘱咐一番了。
赵徵僵立片刻,忽快步往后房门一撩帘出了去!
这些时日,纪棠在避他,他当然知道,可她却和沈鉴云说说笑笑畅快极了。
也是刚才,赵徵才骤然发现,沈鉴云年纪也没很大,只刚好比纪棠大一轮而已,且生得极之俊美,最重要是纪棠一直以来都对沈鉴云都是夸的,赞不绝口非常欣赏。
他的心被扎了一下,情绪一下子就有些压制不住了。
可追出几步,却又硬生生刹住了。
赵徵喉结滚动片刻,捏紧拳,站在花道旁,听墙后抬起滑竿略重的两道脚步渐行渐远,他僵立不动。
追上去又怎么样?
追上去又说什么?
是告诉她当没事发生回到原点,还是坚持要和她更进一步?
可他两样都没法说得出口。
赵徵阖了阖目,呼吸变重。
这些日子,他在挣扎,情感和理智一直在拉锯,他一方面过不了自己这关,不可也不能,他不能对不起父兄,也不能和族妹结合乱了人伦。
他知道,回到原位才是最合适最好的。
可情感上,他根本就不能接受。
他一见她沈鉴云说笑却躲避他弦就崩了,控制不住追了出去,他绝不允许她亲近别人,却与他渐行渐远!
她是他的!
断不允许旁人夺走,除非他死!
这种情感非一日之功,早已深植他的骨髓,并不是想消弭就能消弭的,否则他现在也不用这么痛苦。
两个理智和情感在拉锯,他挣扎煎熬,简直痛苦极了。
他可以沙场血战,提着刀杀到最后一刻;他可以咬碎牙关,宁死也要灭赵元泰复仇!这些事情,他都有着力点,他可以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只要他不倒下,他就能战到最后一刻!
可偏偏在这件事情上,他无从使力,他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不管他使出多大的力气都没有用。
赵徵紧紧蹙眉,重重一脚踹到墙上,“嘭”一声闷响,整面矮墙都震了一下。
赵徵仰首,天幕灰云翻涌,漏下的一线阳光刺目极了。
他真的恨老天爷!
它从来没有一刻善待过他!
在他几经辗转,以为渐渐要苦尽甘来的一刻,却突然给了他灭顶一击!
他太难了,难舍难分,却又根本不能。
赵徵在挣扎拉锯,煎熬痛苦,白日勉力维持平静处理军政,夜里却睁眼无眠难以抉择。
一连多天,重重加压,他的情绪已绷已临界点。
可不等他想清楚要怎么做,他突然得了消息,纪棠要去上雒!
……
池州情况复杂,寇弼和吕衍同驻多年,刘黑思一灭,双方一掉头马上开始争夺池州及附近几州的控制权。
还有寿州,寿州接壤槐州,冯塬弄出来那摊子事还待扯皮,赵徵是必须坐镇寿州池州一线的。
而上雒那边必须去个人。
毕竟山南很大,刚刚下了二十多州,需要有人东去坐镇一段时间。
要么纪棠去,要么沈鉴云去,其余人力度不够。
纪棠就说:“我去吧。”
她觉得,她和赵徵适当分开一下各忙各的挺好的,他冷静一下,这样两人日后相处才是好的。
现在吵着吵着,有些话吵出来,很容易就回不了过去的。
她自荐去上雒,因为越快越好,也因为有意回避赵徵,所以她也不等他从军中回来,直接点齐人手就出发了。
只是纪棠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分开不但不能让赵徵冷静,反而直接起了反效果。
“她去上雒?!”
赵徵巡营一圈,策马返回帅台,连日来,他情绪不佳,面无表情神色阴沉沉的,多天没有休息好,脸上泛着一种泛灰的暗色,情绪已经绷到了极点。
也是柴兴,他大咧咧的,根本没看到钟离颖使的眼色。这些日子柴义陈达他们禀事都小心翼翼的,也就一个刚回来不明状况的柴兴见了面就抱怨赵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