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清徽(双重生)(126)
做好了这些,沈岱清点了一盏小灯,带着满身的水气离开了。
最后的意识只剩下那个人乘着大雨离开的背影。
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
今天是许蔺复职的第一天,也是沈岱清带着北疆军出征的第一天。
文和皇帝给许蔺添了俸禄,特意让魏启送了朝服来许府。不是自知理亏,也不是良心发现,仅仅是因为,现在朝廷还需要许蔺。
许蔺早早地出了门,不过却没有穿朝服,而是一身简衣便服,连笏板都没拿,就上朝去了。
文和皇帝今日心情不错,将军令沉甸甸地装在袖中,让他非常安心。
朝臣心情也好了些,因为大理寺昭狱里的臣子放出来了不少,大家也慢慢松了一口气,觉得这阴霾应当要过去了。
直到许蔺一身白衣站在了金銮大殿的帝阶之下,垂首行礼。
文和皇帝的眉毛微皱起来,但脸上还是带着君臣友好的笑,问:“爱卿这是?是不是昨日魏启没将朝服送到府里。”
“魏启……”
“圣上!”许蔺出声打断了文和皇帝的话。
“微臣今日前来,是为向圣上请罪。”
闻言,群臣皆是一惊,龙椅上的天子眉毛拧了起来。
许蔺没有理会周围传来的议论声,和头顶天子渐渐寒冷的目光。
“圣上,微臣如今已年过花甲,可仍是无法“不惑”,更无法言“知天命”,仗着年纪尸位素餐,可在朝中却无甚建树。”
若许蔺都说没有建树,那这朝堂之上便找不出所谓有建树之人,他此言不过是要引着下句。
“微臣请乞骸骨归江南,望圣上成全。”
“圣上所赐良田宅邸,微臣都承不起,地契已悉数归还户部。微臣斗胆求江南河边一方小院,与亲人过完这荒唐余生。”
下面有数不清的眼睛看着龙椅上的文和皇帝,等着他的回答。
许蔺今日一身白衣,哪是来请罪的,分明就是来示威。
可如今局势动荡,朝中人心惶惶,若是再伤老臣之心,文和皇帝这屁股下的椅子也坐不住了,他是抓准了文和皇帝不敢拒绝。
良久,座上的天子开口,声音带着沉重。
“准了。”
许蔺直起身子来,作揖行礼:“多谢圣上。”
然后一身白衣,潇洒离开,离开他花了大半辈子待着的大梁皇宫。
他的心早就寒了,这些年支撑他的,是对君王的拳拳忠心。
如今他想明白了,他忠的不是君,是这天下。既忠天下,便归天下罢。
*
许清徽醒来的时候,驶向江南的马车已经行了一日了,外头是沉沉暮色。
沈岱清害怕许清徽提前醒过来,追上军队,药下得重了些。如今南下北上,就算是她快马加鞭也赶不上了。
“夏月……”许清徽许久未说话,声音有些干涩。
坐在马车门口的夏月闻声,赶紧转过身来,倒了一杯水给许清徽。
“小姐,你醒了。”夏月看着许清徽有些迷茫的双眼,接着说,“我们现在正和老爷夫人一块去江南呢。”
许清徽扶着夏月,慢慢坐起身来,拨开帷帐往外头看。
小路的尽头已经看不见北国影子,连绵不绝的绿色映入眼帘,空气中也慢慢带上了万物生长的味道。
那是和上京城全然不同的感觉,是飞出牢笼的感觉。
许家的新宅子在扬州府,那个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扬州府。
虽然许清徽一家到扬州的时候早就过了三月,但是那城里上下的景致依旧让人觉焕然一新。
新宅子很大,应当是从前哪个商贾人家留下的,坐落在穿城而过的河边,面着河,后院连着四通八达的街道,此处选得当是天时地利。
后院里头栽了一棵树,淡淡的白色散了满树,是江南漫山遍野都长着的那记忆里眷恋的味道,也是沈岱清那日带她去看的那片树林里的。
树的旁边还有一小块空地,只有一些矮矮的杂草,看起来光秃秃,许清徽便栽了一棵小树苗进去,那是夏月回沈府收拾东西的时候,老管家塞给她的,说是要给夫人带去江南,也好当个寄托。
树苗和沈府西苑里头那棵直插云霄的树是一种,都是从北疆带回来的。沈岱清很喜欢这种树,把它当作是故去岁月的寄托,小心呵护着。
许清徽自然也愈发珍重,忙活了一整天,才把树苗栽到土坑里,挨着带着清香的树旁边。
江南的天气湿暖,兴许是习性不和,这树养着并不安稳,许清徽每日都要出来巡一圈,看看有没有叶子落了,黄了。
见不到沈岱清的日子里,许清徽就坐在树下看书,一坐就是整整一个下午,微风吹过树干,花儿的清香和北疆孤树的冷肃之气混在一起,这一南一北的树,竟然出乎意料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