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父亲当面讲，当面告诉他，我有了一个心仪之人，但我还可以做他的儿子他的后盾，我们可以一起保护他支撑他。

可我出去以后，得到的却是满门抄斩的消息，追溯时间来说，这件事发生在我走后第三年。

可是后来的书信又怎么解释？

我多方打听才搞清楚来龙去脉。

好一个跟随多年的副将，与新帝串通害我父亲，我全家满门抄斩，他倒是高官厚禄！

我不明白，但更多的是愤怒。

夜行至副将府里，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却给了我一封父亲的亲笔遗书。说一切都是我父亲的安排，他是自愿的。

呵，多么搞笑啊。

我以为的那些只是我以为，我父亲为了不连累我把我支开，为了不让我发现回来报仇，写了那么多信托人慢慢寄给我。

那我算什么呢？

我不男不女的活了这么多年，到最后被父亲设法保全苟且活着，我到底算什么？难道我这一生就是个笑话吗？

我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父亲不许我报仇，不许我拿冲动让他的苦心白费。

可怜我幼时懵懵懂懂，后来以为自己体会到了父亲的用心，并为此而努力的时候，他又让我变成了一场空。

我回了雁城，也隐瞒了父亲的死，我还是勤奋练功，只是变成了保护雁城这些随我而来的人。我不能死，而他们成为了我活下去的寄托。

可是天对我不公，它总是逼我，在我设法假死变成女人终于活回自己的时候。雁城出了怪事，先是来了几个陌生的修道人，后来又慢慢的有人开始失踪。

直到我封了朱彦，也封了自己的那一刻，我才深深的觉得自己这一生真的一无所有。

这世界上，谁真心对我好呢？怕是他们都已经不在了。而我活着的意义呢？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始终不明白。

如果能见到父亲，我其实很想问他。

“父亲，我可曾让你觉得后悔，觉得生下我让你蒙羞吗？”

第32章

关向雪却没感觉到这镜中有什么危险，眼前是一座雪山，很高，刀削一样的山峰高耸入云。

她凭着一种潜意识往山上走，行过雾气氤氲的山谷，路过两座山崖之间的吊桥，在一个人工砌成的池塘里看到了被风化的莲台，最后在山顶目睹了一块牌匾的坠落。

“这里是……”

“青图。”一个声音忽然在荒凉的大殿中响起，如山间的微风吹过池边的细柳，细腻温柔的往人心里钻。

一路上，山谷中没有鹿，吊桥下没有鹤，池塘里也没有莲花。

这里不应该有人。

“谁？”关向雪问。

殿中忽然响起一阵莞尔的笑声，接着又是一声浅浅的带着宠溺的叹息，叫她的名字。

“阿雪，你回来了。”

“你是？！”关向雪心中一动，这分明是几次梦回里，那个被他一剑入腹的人的声音！

山峰上灵气涌动，像一阵微弱的风，最后在关向雪面前凝出一个莹白的人形。雪白的长发与兜风的大袖一起缓缓飘着，他赤着脚，脚尖离地。冰凉的气息就这样扑面而来，像山顶万年不化的雪。

这人影就在关向雪身前，她却看不清长相。只听他近乎委屈的说：“阿雪不认识我了。”他听起来难过，嘴上却说了句：“真好。”

她愣愣的任人抬手朝她抚来，那手却穿过她的脸颊，只留下一阵水雾一样的凉风。

“这里是青图，你是……我师父？”

他不说话，像是默认。

“为什么这里没人，像是荒废了很久，我为什么会失忆，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还是不说话。

“我是不是应该有很多……师兄弟？”

这种委屈一旦开了头，就像浮萍找到了可依之处。

“你会告诉我吧？”

那个人一直没说话，但现在他却摇了摇头。这说明他能够与关向雪对话，但他却不愿意替关向雪解惑。

“阿雪，你现在过的不好吗？”

她摇头。“不好。”

“哦，这样啊。”他说：“可是我已经没办法了。”

他的身形往后飘去，看起来淡了几分。他微微低着头，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有些懊恼。最后他抬起头微微歪了一下脑袋，就像是在努力的做一张可爱一点的笑脸。

“阿雪，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你一定看不清我。没关系，如果哪天你遇到一个像我这样对你好的人，那个就是我。”

“你要到哪里去？”

“我啊，去人间，做云做雾做一阵风。”

“我总是做一个梦，是我杀了你，杀了所有人？”她的声音有点颤抖，就如她想求一个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那人朝她靠近几分，两团雾从他身体两边分出来，围着她圈着，像是想把她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