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前一夜，姜令夜来看关向雪。

她在小木屋里睡觉，桌上放着其貌不扬的花环。编的实在不怎么样，但花朵就像刚摘下来一样，丝毫没有脱水枯萎的迹象。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等身上的寒气散了才和衣上床。

关向雪动了动，转过身很自然的抱住他。

“你回来了。”

像一个深夜里等待相公回家的妻子。

姜令夜嗯了一声。

“好好睡。”

怀里的人却没再说话，好像刚才那一句是梦呓。

他搂着关向雪想着明天的终局。简信问他胜算有多少，其实他只有五成。他看着怀里的人，拿下巴蹭蹭她的额头。

关向雪扭了扭脑袋，换了个角度。

姜令夜忍不住无声的笑起来。

阿雪，如果明天我回来了，我们成亲好不好啊？我带你去游历世间，你给我生孩子。我们一起做你喜欢吃的东西，有简信和七星楼在就不怕没钱。

如果你不喜欢引人注意，我还可以做很多张面具。我们每天都换着带，这样只有你我之间可以看见真实的自己。我们不要在一个地方呆太久，要多走很多地方，看看山和海、云与月。

阿雪，我想和你做很多事。

外面的夜色浓深，姜令夜出了门向着旁边的山上走，一直走到山顶，那里有一个石碑。

他伸手拂过，石碑顿时没入地底，一个石盘缓缓升起。石盘上刻着让人看不懂的符文，几条线交错杂乱。

姜令夜的血滴在中心的凹槽里，石盘忽然光芒大盛。

接着，他把双羽翡翠镯放进去。其上的雪色鸟羽瞬间化为齑粉，翠色之间映出一张地图来。他手指一动，地图上原本只有四个点，现在忽然多出来一个。

那个点位标定的，正是路遥镇外的荒山。

黎明时分，天将破晓。

他带着一身晨露与凉意轻轻地吻关向雪的额头，说：“阿雪，再见。”

他没说等他回来，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他只说再见，像是告别，又像约定重逢。

姜令夜关上门的时候没注意里面的人已经睁开眼，望着随他离去的衣袖，说了声：“不要。”

三天的时间，整个人界像变了个样。灵气之源虽然没有打开，但朱彦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法子，魔族越过基围山到达人界作乱。

那些人并不跟仙门的人硬碰硬，用得都是你来我就走的路子，始终不给仙门抓捕的机会。仙门法宝秘籍接二连三丢失，大部分弟子也难成大器，有些修为的人又要坐镇门派，生怕魔族调虎离山损失更重。

到约定的那一日，仙门已经人尽皆知，说姜令夜要带领魔族攻打莲华。

这显然是朱彦故意放出去的消息，想要拿姜令夜吸引火力制造舆论，让各门派先入为主，觉得姜令夜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一日，大部分人都围在莲华派，山上山下拭目以待跃跃欲试。

不时有人议论。

“这魔头沉寂这么久，果然耐不住寂寞要出来作乱了！”

“就是就是，我们三大派养精蓄锐还怕他？管叫他有来无回。”

“还别说，真不一定能打的过。你忘了几月前昆仑山天池了的事了？三大派不仅没有抓到魔头，蓬莱阁还损失了一位掌门。去的人，谁不是带伤回来死里逃生？这样算下来，三大派未必有他们吹嘘的那么强。”

“喂，你这话说的过分了。你是魔族奸细吧？！”

“我是就事论事，叫你们不要妄自菲薄放松警惕，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我谢谢您祖宗嘞，你自己几斤几两，敢来跟我叫嚣？”

这人听不得好言相劝，说话的人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人群里，英招带着斗笠跟孟楼一起混迹其中。林和的毒咒在他体内发作过一次，他现在已经听不见声音，眼睛也只能看个模糊的样子。

他拉着英招的手一刻也不敢放，这种一松手就失去安全感的心情他最清楚。他其实不应该到这里来，可他还是担心。

以前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得这样的境地，莲华派少主的身份虽然总是有名无实，到处被人看不起。起码他是吃穿不愁，并且只要不乱跑就没有性命之忧。

可命运如此，就算他不跟着关向雪下山，恐怕境况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可能跟他爹娘一样被控制，也可能林和一个不高兴杀他玩玩。

孟楼自嘲的笑起来。

“左右不过是命中该有此劫罢了。”

英招看了看旁边的孟楼，他不愿意带斗笠，也不愿意把眼睛遮起来。就睁着眼看着前面人头攒动，模样让她心疼。

她忽然想到什么。

“你生在这里，知道有小路可以上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