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病好了吗?(89)
初念闻言想都没想,随手放下车帘,在他对面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世子的马车如今总算恢复了应有的奢华实用,不像之前,只是铺着柔软舒适的铺盖,供主人随时可以躺着。
顾休承从车内案几的抽屉中取出几样精致吃食,初念在顾宅时就被时时投喂,早已习惯,心不在焉地拈了块栗子糕放入口中。
美食总是能平复各种别样心情,待她回过神来,却瞥见对面这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敲腿。
医者本能令她脱口问道:“怎么,腿不舒服?”
顾休承装作把目光从书本中调离,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如实答道:“有点酸痛。”
“我看看。”说着便挪到他身侧,习惯性地卷起他的裤腿,推上去查看膝盖的情况,见有些轻微红肿,又用指腹揉捏了几下,问他疼痛如何。
顾休承屏息看着女子的动作,耳根微红,见她问疼不疼,便点头哑声回道:“有点。”
初念便抬头拧眉看他,是对这种抽象笼统的答案不满意了,顾休承连忙改口,说得更详细些:“这里和这里有些酸胀,偶尔会有密针的刺痛感。”
初念这才松开眉头,帮他把裤腿放下,道:“应该是走太久了,累的。你现在还没完全好,还是要注意休息,回去我给你捏捏,再药敷一下。”
见她退了回去,顾休承总算找到正常的呼吸节奏:“那就,多谢小姜大夫了。”
初念随意道:“客气什么,我又不是没条件的。”
她将身子倚在车窗边,用帕子擦了擦手,又去捏栗子糕吃,脸上闪过一丝凉薄。
顾休承笑容微微一顿,这女子分明是个热心人,却总爱把“条件”二字放在嘴上,好像他们之间的所有只是交换,这种感觉他并不喜欢。
初念说完便陷入沉默,姜承志跟她说的话,着实令她太过意外。若是旁的不相干之人,不论对她说什么,她都可以轻易抛之脑后。但姜承志,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自然与旁人不同。
虽然直接了当地拒绝了对方,却忍不住回想,如果前世没有皇甫述,没有进京之后的那些事,没有表嫂,她一辈子都留在山梅县,跟舅父、表兄一世钻研医术,悬壶济世,似乎也是种不错的生活。
可惜,人生不可能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随着年纪的增长,脱离了长辈的庇护,早晚要担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这次去京城,她一定要避免殷氏的悲剧重演。
摇晃的车厢内,世子独自郁闷了一阵,选择换了个话题:“上次听你说要去京城,当时不知你所为何事,原来是为了认亲么?说起来,殷陆与我相交多年,殷家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给你说说?”
初念回过神来,笑了笑。
她当时想要去京城,并非为了这么早回到殷家,只是觉得自己再留在山梅县已经不合适了。
世子的好意,她也不好辜负,往车厢后靠了靠,摆出个轻松的聆听姿势,道:“是吗?那你就随便说说看。”
世子斟酌着她想知道的内容,娓娓道来:“你爹殷处道,是个聪明的好官。当今皇帝殷离昏聩荒淫,刚愎自负,上行下效,才闹得如今民不聊生,乱兵四起……”
听到这儿,初念忍不住看了世子一眼,世子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接着说。
初念嘴角一弯,行吧,这人可真敢说,不过只要他敢说,自己就敢听,没什么大不了。
虽然殷家的事情她经历了不少,她也想听听在旁人眼里,是怎么看的。
便听世子继续道:“殷离腹内草莽,却酷爱权衡之术。分明信重皇甫卓,却也不愿看他大权独揽,偏又培植了一个殷处道。若说皇甫卓是奸佞权臣,你爹就是时刻悬在他头顶的尚方宝剑,这样的他自然是皇甫卓的眼中钉肉中刺,可这么多年下来,皇甫卓也没能将他拉下马来,可见殷大人的手段。”
初念恍惚想到,殷处道身居高位,就是被殷离树立的一块对付皇甫卓的招牌,两人壁垒分明,你死我活,可前世的她,却不顾一切要与皇甫述联姻,她不懂这其中的关窍,可她爹竟然什么也没跟她说,最终还是同意了那门婚事。
此后殷氏那么快的分崩离析,跟失去了帝心到底有多少联系呢?
虽然说,殷离并不是个长命的皇帝。
每每想起这些,都觉得当时的自己被猪油蒙了心。
“你爹私底下也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事实上,自从多年前他的继室,也就是你娘过世之后,他再没有续娶,这么多年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在京城权贵中,算是个另类。”
“不过殷氏是个大家族,虽然他膝下并无亲生子女,但族中不少子弟都被寄养在他开办的族学之中,择其优秀者视其才能,会被提拔入仕、安排经商,倒也不至于完全后继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