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她简单地敛饬了衣发后,便携着碧梧,心有惴惴地前往了荷花厅处。
刚一进室,沈沅便觉出了沈弘量的气场有些不甚对劲。
“父亲,您……”
沈沅话还未说完,一阵飒飒的阴风便突然刮了过来。
随即,便是响亮而清脆的“啪——”地一声。
沈沅还未反应过来时,那张柔美的芙蓉面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父亲的一个巴掌。
沈弘量虽然没习过武,但下手的力道却是极狠,且不留情面。
再加之沈沅的肌肤细腻柔嫩,登时的功夫,她的右脸上便存了个极大的掌印。
“父亲……”
面颊是火辣辣的疼,沈沅的眼眶里,也蓦地落了好几滴泪水。
她用手捂住了脸颊,不知道沈弘量为何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母亲让你出府打理铺子,是想让你放宽心绪,你也要检点些!别因为觉得自己嫁不出去,就总同一个鳏夫来往频繁。我不管那人是谁,你趁早跟他断掉!这京师跟扬州不同,你在扬州养成的那些毛病赶紧都给我改掉,若沈家的名声被你给毁了,耽误了你妹妹们的婚事,这个责任你该怎么担?”
沈沅的水眸仍在落着泪。
听罢沈弘量的训斥,她的眸色亦由哀转冷。
沈沅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鳏夫?哪来的鳏夫?
会是她和陆之昀见面的事被人看见了吗?
沈沅的嗓音微颤,却强自镇静地同沈弘量解释道:“父亲,我没有去私会鳏夫,会不会是您从哪儿听错了?”
沈弘量眸色冷冷地上下看了沈沅一眼。
说沈沅去见鳏夫的人,是沈渝。
这若要放在平日,沈弘量听到这话,气归气,却不会去打沈沅。
只是今日下朝后,他无意中见到,工部的那几个侍郎和员外同朝中的言官和御史走得近了些。
原本沈沅同康平伯退婚的事,便成为了勋贵世家的谈资。
这也从侧面显露了,永安侯府看似清贵,实际却是个弱势的豪门。
他底下的那几个侍郎都比他年轻,还有才干。
这几年朝中也隐隐有传闻,说是陆之昀早晚要通过吏部尚书高鹤洲,将他从尚书之位上贬下去。
若是沈沅真的私会鳏夫,那些好事的侍郎再到言官那处去参他一本,他在朝中的地位便更岌岌可危了。
故而他在皇宫里,便憋了一肚子的气。
而沈沅正好撞了上来,不免就成为了他撒气的对象。
——
离开荷花厅前,沈弘量也没对沈沅说过半句安慰的话,只是又训斥她,在外一定要注意检点,不要给他惹是生非。
沈沅回到院子里后,碧梧立即便寻到了刚煮熟的鸡卵,她慌忙为沈沅拨开了蛋壳,随后便为她敷了敷面上的赤红掌印。
沈沅微微侧首,对着镜台照了照泛肿的半张脸蛋,面上并无任何泣态,可是眼泪却还是一滴又一滴地往外淌着。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沈弘量亲生的了。
碧梧语气微哽道:“姑娘…您受委屈了…是奴婢无用,适才也没有反应过来,否则侯爷的这一巴掌,也落不到您的脸上来…”
沈沅摇了摇首,却没有说话。
碧梧这时又探寻似地问道:“其实适才,公府的人来过,说是…廖哥儿今日嚷着要见您。可您的脸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怎么出去啊?”
沈沅接过了那匀净无疵的鸡卵,边为自己敷着,边回道:“用粉掩一掩吧。”
适才在荷花厅处,她已经弄清,沈弘量并不知道她为陆家的廖哥儿授业的事。
更是不知道,她偶尔还能见到陆之昀的事。
而沈弘量如此,怕是有人在他的面前故意造谣生事。
沈弘量就是这样,总说让她忍让端庄,可沈渝在乞巧节去见陆谌,也是私会外男。
沈弘量不去管沈渝,偏生因为那个子虚乌有的谣言,打了她一个巴掌。
沈沅的脸上有伤,若按她以往的性子,定是会推了见廖哥儿这事的。
可是因为心中有了愤懑,沈沅亦不想在府里待上半刻,便又对碧梧吩咐道:“不用再敷了,帮我涂粉罢。”
——
沈弘量虽然打了沈沅,却没禁她的足,故而沈沅和碧梧很顺利地便离开了永安侯府。
乞巧节的夜集声色繁华,夹岸的画楼鳞次栉比,绿杨盈堤,笙歌不绝。
可是因着下起了小雨,沈沅的面色便有些难看。
她的肌肤细腻如凝脂,向来是不用敷粉的。
这敷了层厚粉后,面色瞧着反倒是更憔悴了。
而那银镯虽能镇住她的魂魄,却治不了她的心疾。
虽说今日这雨并没有伴着雷声,但是沈沅的心口却一直在悸颤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