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盟主是女郎(318)
青渠冷冷地看着他的动作,好像满不在意似的哼笑了一声。她轻轻拍了拍手,众人一愣,就听见一串凌乱的脚步声从远处行来。
不多时,视野里便出现了两个作昆仑派打扮的女子,其中一人巧姑与崔妄曾见过,正是青渠出事那晚,第一个发现青渠“尸体”的小弟子。
这两人推搡着一个衣着华美繁复的妇人,冷着脸朝着山顶走来。那妇人体态纤秾,鬓发如云,即便此刻的境地有些狼狈,行止却依旧摇曳生姿,若不是头顶的妇人发髻,绝看不出此人已非豆蔻少女。
然而此刻,却没有一人注意这女子的身姿究竟有多美。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在她的面上。
她有一张令男人见之难忘的脸,但更令人难忘的,是这张脸竟然与青渠一模一样。
但这一点乍一看几乎无法察觉,盖因这两人虽五官相同,但给人的印象却大相径庭,以至于看上去几乎是截然不同的两张面孔。
青渠孤冷自傲,或许是多年来内心磋磨自苦的缘故,整个人都仿佛披了一层昆仑的苍茫白雪,冰冷得仿佛一座孤独的城。
而这个妇人,却堪称活色生香。明明五官只称得上精致而已,却有一种摄人的静谧与出尘。
但当你看到她的眼睛时,又会否定自己之前对她的印象。
那双眼睛里永远像是蕴了一泓春水,眼波流转之间如一朵白色山茶在夜风中徐徐绽开。但若再往那双眼睛深处看去,偶尔会发现一丝一闪而过的野性,这绝不是猫儿一般的野性,而是属于野兽的、未泯的攻击性。
“若水?”傅蹊呆呆地看着来人,满面迷茫。
他曾无数次想象过若是他的若水妹子还在世上,若是她当年被好心人救起,二人重逢之时,该会是怎样的场面。
他该是惊喜的、感慨的,痛哭流涕地诉说自己这许多年来的相思。
可眼前,他却像一个楞头小子一样,呆滞地站在原地,呆滞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便再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而如白色山茶一般的杨若水,以一种神秘而高傲的目光打量了一圈在场众人,却在不经意的一瞥之下骤然失色:“阿胭!你怎么在这里?”
卢胭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母亲,眼看母亲也受人胁迫,顿时惊叫出声:“娘!”
杨若水含怒的目光笔直地射向一边的崔景行,“崔景行,这就是你说的带阿胭出来散心?!”
陡然在这里看见自己的岳母,崔景行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青渠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闹剧,开心地抚了抚掌,一双妙目落在傅蹊身上,悠悠笑道:“你可喜欢我送给你的这第二件礼物?”
傅蹊此刻眼里只剩下他的若水妹子一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竟从他双目中滚了下来,他浑身颤抖,像是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若水,你还活着?”
若水还活着,这就够了。他不要什么问天令,也不要声名和功业,上天已是如此垂怜于他,在经历了这无数岁月的思念与孤独之后,又把他的若水妹子还给了他,此生夫复何求?
杨若水才看到傅蹊也在这里,待看到傅蹊的手钳制住卢胭后,她目眦欲裂,娇叱道:“傅蹊,你放开阿胭!”
听到母亲准确地喊出了傅蹊的名字,卢胭愣了愣,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母亲认识他,母亲居然认识这个男人!
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急于求证,卢胭扁了扁嘴,委屈地对杨若水道:“娘,这个人说,他说……他说他是我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爹不是好好地在建康家里么?”
迎上女儿满眼希冀的目光,杨若水下意识地想要否认:“胡……”可半个模糊的音节刚出口,她便犹疑着吞了回去。
她谨慎地打量着眼下的场面。傅蹊说自己是阿胭的爹,显然是知道了些什么,若是自己此刻出来否认,以傅蹊对自己余情未了的表现来看,万一恼羞成怒,阿胭的性命可还捏在她手里呢!
她心思电转,当下打定了主意,换上一副难以启齿的神色,低垂着一双秀目,艰难地道:“不错,他就是你的生父。”
卢胭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狠狠敲了一记,所有的力气从她身体里被瞬间抽空,她口干舌燥,脑袋无力地歪向一边,双眼茫茫然地看着地上。
崔景行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
青渠扫了一眼杨若水,似笑非笑地道:“看来我猜的果然不错,这个孩子当真是这个负心汉的。我的好妹妹可真是有手段啊,居然将这个孩子瞒得死死的,就连我也是过了二十多年才知道她的存在。”
来到山顶之后,杨若水第一次将目光放在了青渠身上。她定定地看着对方,眼神中既没有春水,也没有柔情,只有全然的冰冷:“你到底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