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盟主是女郎(295)
苦集看着七觉又哭又笑、涕泗横流的滑稽模样,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阿弥陀佛。”
这哪里还是那个菩提院首座七觉大师?不过是个可悲可叹,可怜可恨的人罢了。
崔妄也在看七觉,不过她却是一直在看七觉的身后。
撄宁察觉到了她的眼神,侧眸问她:“有什么不对么?”
崔妄伸出手指一点,道:“你看他的脖子后面……他的发髻底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撄宁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七觉仍在手舞足蹈,但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七觉的脖颈后面似乎突起一块肉瘤一般的东西,而这东西无论七觉如何动作都牢牢地附着在他颈后,甚至还在缓缓蠕动。
崔妄从辛无忧手中拿过屈兰金的佩剑,剑光一挑,七觉却似无所觉,仍沉浸在又哭又笑的狂态之中。崔妄的长剑“噗嗤”一声刺入他颈后,将一物挑起,甩在了地上。
众人定睛看去,就见一个胖乎乎的东西正快速地向一边爬去。这东西顶了一副通体玉白的甲壳,两边各四只短足,爬起来一阵簌簌的声响,所经之处众人吓了一跳,无不纷纷避让。
再抬头看去,就见七觉整个人像是被扒掉了一层皮囊似的,原本属于“解小荣”的健康青春的躯体急遽萎缩成一副苍老佝偻的形态,饱满鲜活的皮肤如同久旱的树皮,被纵横深刻的皱纹切割出阴枭刻薄的模样来。
此刻的七觉倒能看出几分当年菩提院首座的样子了,只是面容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一阵低低的惊呼接连响起,崔妄看着七觉此刻苍老的模样,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用了玉容蛊,恢复到了年轻时候的样子。”
这玉容蛊是鱼红线的得意之作,崔妄倒是十分意外如今会在这里见到它。
鱼红线十五年前就已死在罗浮大阵中了,或许曾留下过玉容蛊的幼蛊也未可知。不过除了饲养蛊虫的苗女以外,中原武林从未传出过玉容蛊的存在,七觉又是怎么拿到的呢?
七觉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真实的容貌已经暴露在众人眼前,崔妄的动作让他注意到了她,七觉猝然指向她,双目中射出一阵精光:“还有你,你的恒河九刀,快把恒河九刀的刀谱给我!”
崔妄挑了挑眉:“你想学恒河九刀?”
“不错!”
崔妄似笑非笑道:“那就跪下来磕三个头,我就把刀谱给你。”
七觉似乎陷入了苦恼之中,一边是向崔妄这个他深恶痛绝的臭小子俯首磕头,另一边是传说中天下武学的巅峰恒河九刀,他纠结了半晌,忽地膝盖一弯,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崔妄本是想看他是否真的疯癫,见七觉果真就要磕头,她微微错步,避过了七觉的三个响头。
七觉磕完立即跳了起来,向崔妄伸出手:“刀谱给我!”他眼风扫过辛无忧,又猝然转向辛无忧,激动了起来:“还有你刚才用的剑诀,也教给我,都写下来!”
辛无忧被他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形状疯癫的七觉。他哪里还记得自己方才施展出了什么剑诀,自己的脑子刚刚浑浑噩噩的,此刻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七觉仍在渴望地盯着他。
济玄道长长长的眉毛皱在一起,低声对崔妄道:“崔盟主,此人十分危险,不可将恒河九刀授予此人。”
崔妄颔首道:“道长放心,我自有分寸。”
济玄点了点头。
崔妄转头看向撄宁,她附在撄宁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撄宁看着她,柔声道:“便按你说的办。”
崔妄叫万剑宗弟子拿来笔墨纸砚,这擂台上本就有一方桌案,二人在一本空白的册子上写写画画。崔妄不时咬着笔头思索半晌,想到了又继续写,二人终于断断续续地将两套功法完成了。
崔妄对撄宁道:“你的这套剑诀还没起个名字呢。”
撄宁沉吟片刻,道:“就叫‘剑心诀’吧。”
崔妄撇了撇嘴:“真没意思。”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她还是合上书册,在封面上大笔一挥。
撄宁看了一眼她写的题目:“……”
——赫然是“秘籍”二字。
撄宁默默地看着崔妄,眼里的意思分明: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地问我?
崔妄哈哈大笑,她将这本万众瞩目的“秘籍”随手抛给七觉,也不管在场群雄几乎要将这本秘籍穿破的灼灼目光,轻快地道:“给你了。”
七觉快速地翻了翻秘籍,见里面确实是一套刀法加一套剑诀,间或辅以图示——虽然这图示极难辨认画的是什么——不由大喜过望。
他慌忙将这本秘籍塞进怀里,警惕地环视了一圈苦集、济玄、巧姑等人,狂笑道:“待我练成神功,你们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说罢,他不再留恋,身形如大鹤一般拔地而起,飞速掠过湖面,几个纵横跳跃之间渐渐消失在山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