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盟主是女郎(264)
崔妄:“……”
其实她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撄宁,刚才全都看到了,所以撄宁这话说得就有点儿……
可是被撄宁那双深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尤其是他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与他往日形象格格不入的无辜与委屈,她还能说些什么?
崔妄丢掉手里的菜刀,几步走过去将撄宁挡在了身后,在小罗的大脑袋上敲了一下。
“不准欺负你爹。”
小罗愣住了,震惊的大眼睛里很快蓄了一层泪雾,紧接着前蹄在地上焦躁地踏来踏去,张嘴就要嘶叫。
崔妄拿过撄宁手里的野果,眼疾手快地塞进了它大张的口中。
小罗:“……”眼泪瞬间被憋了回去,小罗机械而又茫然地咀嚼着果子,看着两人甜甜蜜蜜地相携而去,一时不知还要不要继续啼哭。
这便是它日后的老年生活吗?
小罗在心底艰难地叹了口气。
……
这样安逸又甜蜜的日子过了几天,两人也渐渐忘却了外面的世界,大有要从此隐居于此的意思。
这日,崔妄与撄宁散步到玉带河边,坐在树下看着日光粼粼的河面,都不觉有些出神。
撄宁想起,当初从九姑婆那里了解到红夫人与荀良的故事之后,年少的阿眠心情有些烦闷,便拉着自己来到河边散心。
那时的自己尚不能理解她的唏嘘与感慨来自何处,只沉默地坐在她身后陪着她,连句安慰都不曾有。
现在想来,由于自己的愚钝,他们之间确实是错过了许多相处的时光。
而此刻,撄宁垂眸看着仰躺在自己怀里的崔妄,目中泛出些许柔和来,手臂也收得更紧了。
崔妄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撄宁的长发,手里的头发极为顺滑,她在手指上盘绕了了好几圈,一个没抓住便全从指缝中溜走了。她索性将十指上都卷了他的头发,抬眼间却蓦地撞进撄宁的眸光中,不觉有些陶陶然了。
她眨了眨眼:“撄宁,你在笑吗?”
撄宁淡淡道:“没有。”
崔妄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道:“可是我听到你在笑了。”
撄宁温和道:“那便是了。”
崔妄从他怀中坐了起来,背靠在他肩上,望着不远处的河水,道:“你还记得我带你来参加过圣母灯会么?”
撄宁点了点头,那日他们两个之所以会来不夜城,便是想要瞧瞧圣母灯会的热闹,只不过遇到了些许不快,才会来河边散心。
崔妄的声音悠悠淡淡的,道:“那时候麻衣雪、殷其雷、辛无忧、崔景行、卢胭……还有天明,大家都在。可是一转眼,就都不见了。”
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一抹疏淡的笑意,语气中虽不见难过,却有着淡淡的怅惘。
这世上再也没有那个沉默寡言却一片丹心的殷其雷了,除了辛无忧,剩下的人皆不知所踪。那个夜晚在记忆中留下的喧嚣与欢笑,都随着那一盏盏河灯越过万重山水,漂向远方了。
晴日尚且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崔妄的双眼却仿佛穿透了前尘与现世的阻隔,照进了从前的夜晚,河灯的碎光在她眼中荡漾。
崔妄轻声道:“你说,我们面前看到在这片山水,还是当年的山水吗?”
撄宁默然。他知道,他不需作答。
好在崔妄很快便从这种情绪中解脱出来,道:“我从昆仑山上下来之后碰到辛无忧了,他看起来成熟了不少。当时我走得匆忙,忘记问他麻衣雪的近况了。”
撄宁道:“狄道一战之后,我听闻他被赶出了万剑宗,后面的事我进了少林寺便不知道了。”
崔妄早已知道,摇了摇头:“荒唐。”
一向淡然的撄宁眼中居然浮起了些许嘲讽,道:“殷其雷的声名昭雪,麻衣雪从前与他的恩怨人尽皆知,便成了众矢之的。”
崔妄冷笑道:“这群人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难道把麻衣雪踩在脚底下,就能证明之前对殷其雷喊打喊杀的不是他们了么?”
说到底,殷其雷的死与麻衣雪又有什么关系?他死在天明的手下,这群人忌惮天明是郁霜衣的儿子,不敢对其出手,便挑麻衣雪这个软柿子捏。
世人大多以为江湖中人不拘小节,疏狂豁达,却不知此间才是最重声名礼教的地方。大小门派之间壁垒分明、规矩森严,所谓高手须得侠名远扬才可称得上“大侠”二字,即便是成名已久的长者,也必须年高有德,才可称之为“耆宿”。
若是声名扫地,那便等同于站在了整个武林正道的对立面,被称作“奸人”、“恶人”。
就比如当初苍耳子构陷崔妄与蜃海楼同流合污,那段日子里众人提起崔妄便说,“你说的可是那个‘笑面魔君’崔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