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盟主是女郎(235)
他这一番话里句句离不开郁霜衣,全是在感叹郁霜衣当年城门退兵的事迹,只字不提青渠,就连提起来也只说是“她的弟子”,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样。
青渠脸上的笑意却分毫不变,好似既不放在心上,又不置可否一般,接着他的话道:“家师作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一直是我辈楷模。小可不才,只学到了家师之十一,也愿以惩奸除恶为己任,将昆仑派继续发扬光大。”
苦集笑了笑,道:“如此甚好。”又与青渠寒暄了几句,便在昆仑弟子的引导下往里去了。
待引路的弟子走了,他身边的小和尚才低声道:“师父,您方才那么说,这新掌门要是个小心眼的,指不定就绷不住跟您骂上了。”
苦集瞥了一眼自己带来的这徒弟,正是十年前武林大会那次他吩咐去戒律院请无垢出手的弟子。他冷哼了一声,浑不在意自己说的那番话,道:“这个青渠欺师灭祖,若不是担心郁先生的情况,老衲也不会来这昆仑山。”
小和尚一脸苦相,小声劝慰道:“您声音小点……这来都来了,再说未必不是郁先生亲自授意传位于她的啊,咱们什么都还不知道,不如先静观其变。”
苦集做了这么多年的方丈,急躁的脾气还是没怎么变,哼了一声,道:“还用你说?”
小和尚苦笑着连连道“不用不用”,随着苦集进了大堂。
今日来的宾客不少,即便昆仑派会客的大堂足够宽阔,除了几位掌门与武林名宿有座位可坐外,其余人皆摩肩接踵地分列在自家掌门身后。待到宾客都已进入会客的大堂,青渠站在大堂中央,向众多宾客拱手笑道:“各位朋友都知道,今日是某接任昆仑派掌门的日子,承蒙诸位英雄豪杰抬爱,不远万里光临我昆仑山。只是敝派简陋,没有多余的地方来招待各位,还请诸位英雄见谅。”
有人摆手笑道:“先生就不要谦虚了。我看你们这会客堂修得可是气派得很呢,再说我们哪有那么金贵,又不是挤不得。”
青渠垂眸一笑,笑容中却并没有“敝派简陋”的赧然,显然也觉得自家的会客堂修得气派,怕是胜过这江湖上许多门派,于是继续道:“诸位也知道,家师郁先生近年来身体欠佳,闭关静修十年之久,至今未能下潜虬峰。这十年来某一直代为处理门中事务,就在不久前,家师决定将掌门之位传位于我。某承此大任,愧不敢当,但求能不负家师所托,将我昆仑武学发扬光大。”
武当派坐在最前面的掌门济玄微笑道:“青先生少年英才,担此大任,可喜可贺。老道与贵派郁先生也是多年好友,此番上昆仑山也想问一问郁先生如今身体如何了,不知能否与大家相见?”
济玄道长笑容可掬,却是问出了在场许多人的心声。他们从上昆仑山到现在连郁霜衣的影子都没见着,好像整个昆仑派就剩青渠和她的一众弟子似的。没有郁霜衣的现身和允诺,她本人又生死不知,众人怎么能相信郁霜衣是心甘情愿传位于她呢?
顶着众人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青渠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变。既然有胆量将这许多人请上昆仑山来观礼,她自然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故而不紧不慢地道:“家师最近精力愈发不济,还在潜虬峰上修养,怕是不能来与众位朋友相见,并嘱咐我招待好诸位。”
济玄长眉一敛,笑容便淡了些,却是没多说些什么,只淡淡道:“原来如此。”
话音落下,整座会客堂便陷入了一片尴尬的静默中。众人脸上挂着的笑容要掉不掉,不知是该勇敢追问,还是继续保持这样的沉默粉饰太平。
不断有目光扫向坐在最靠近上首位置上的苦集和济玄,希望两位泰山北斗能给个指示。只是这两人一个金刚肃穆、事不关己,一个面无表情、容色淡极,看得众人一头雾水。
满堂只有青渠一个人挂着得体的笑意。
但很快,她的笑意也挂不住了。
因为大堂中走进来了一个人。
一个在她的计划中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大堂外的风雪刮进来了一袭墨绿的衣袍,随着她的衣摆在走动之间飘开,大堂中荡开了一片冰雪,吹得众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惊。
来人逆着光站在大堂中央,缓缓抬起了斗篷下苍白的脸,眉间一线冰雪之色,气势比十年前更加锋利凛然而无不及。
青渠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郁霜衣抬起没有焦点的眸子扫了一圈,便敛了目光,看也不看上首的青渠,径直走向了上首左侧的位子坐了下来。
这个位子是青渠留给“抱恙”的郁霜衣坐的,但她留这个位子时,却从没想过她本人会真的坐在这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