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盟主是女郎(200)
他怪不了他什么,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与崔妄没什么关系,是他们非要把他牵扯进来的。
两个人沉默着,曾经可以携手并肩的同伴,如今却因为不同的选择而越走越远。崔妄忽然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麻衣雪顿了一下,摇头道:“我既是江湖中人,便不能对此间不平之事坐视不理。阿眠你这样也很好,这个世道……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好,你能远离一分便远离罢。”
他的神情中有些许疲惫,可是当目光望向远方翻腾的云海时,却有着些许明亮。
-
崔妄脑海里反复想着麻衣雪的这番话,来到了青城山脚下。撄宁的下落十分好找,崔妄远远地就听见山下被炸得半毁的大坝下传来长剑的嗡鸣,小罗一路扯着她往那个方向狂奔。
一把古拙的长剑,插在大坝下的一堆乱石中央。
撄宁远远看到崔妄向这边走来,控制不住地发出一阵嗡鸣。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十天十夜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崔妄一定会来找他,哪怕自己走得匆忙来不及告诉她去了哪里,哪怕自己现在只是把长剑连个人的样子都变不出来,但他就是相信。
以往不知多少岁月都是他一人度过的,可这次不过十天而已,他却莫名觉得十分难挨。有心想陷入沉眠,却又怕崔妄来寻自己时看不到自己,于是他便睁着眼睛数了十个晚上的星星。
有趣的是,这片亘古的星空和他的年龄几乎一样久,他却从没有好好观察过它,也从不知道原来春夜里的星星足有上千颗之多。
便是怀着这样的心情,他等来了崔妄。
崔妄毫不费劲地把长剑拔/出来,撄宁靠在她怀里,发出了一阵嗡鸣。
来之前,崔妄想了好多要跟撄宁说的话,她想要为之前说的那些伤人的话道歉,想告诉撄宁自己不是故意气他走的。
可是真的见到了撄宁,又摸到他回到了之前长剑的样子,她却生出几分心酸来。
撄宁已经很久没有用本体示人了,许久不见他变作一把长剑的样子,她几乎都要以为他就是个人了。可他虽然有人的模样,却没有人的情感,亲近她却不自知,明明对她没什么心思,却总能勾着她的情绪为他起起伏伏,好像她还能和他有些什么故事似的。
她又气自己不争气,听到撄宁的下落就千里迢迢地跑过来,见到撄宁这般连人都变不出的可怜模样,又一时间连什么埋怨的心思都生不起来了,只觉得他虽没有人的情感,但自己终究是有血有肉的人啊。
她认不清现实,总是牵牵绊绊不肯撒手,又怎么能怪的了他呢?
崔妄心情复杂地摸索着手里的长剑,一时说不出话来,索性当他就是个死物,提起来就走。可也不知道是他在她怀里颠簸的还是怎样,崔妄总觉得怀里的长剑在动。
她又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别扭。想到撄宁此刻被自己抱在怀里,又这样挨挨蹭蹭的,险些拿不住手里的剑,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不要装成是一把普通的剑,就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了。”
撄宁:……
撄宁还记得最后离开前两人的谈话并不愉快,她似乎情绪有些失控。这十天来他一直惦记着,思绪还沉浸在那日戒律堂发生的事里,方才见到她时他就想问了,怎奈她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崔妄刚一把他拔/出来,那双手就在自己身上摩挲来摩挲去,撄宁被摸得不太舒服,却不太敢动,这会儿听她开口,忽然冷不丁地出声:“你别难过。”
崔妄一愣:“你能说话?”撄宁从前本体的时候不是无法说话么?
撄宁的声音从剑身上传来:“此次镇压青城耗费灵力不多,过不了几天就能恢复,所以可以说话。”
崔妄点点头,想起他刚才那句“你别难过”,又有些怔然。撄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连她这些情绪的变化也能看出来?
可是他若能看出她的情绪,又为什么看不出她的心意?还是看出她的心意,觉得并不重要,他们两个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当朋友相处?
崔妄心中恼火,想到自己为了他反复不定、心中煎熬,一会儿决定要干脆地离开,一会儿又巴巴地追上来,而他却可以如此坦然地待在她身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凭什么他就可以这么坦坦荡荡?凭什么自己就要愁肠百结?
越想越不忿,她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难过?”
长剑的剑身似乎顿了一下,然后道:“那时我觉察到青城山下灵气流失极快,若是再晚一步到,山下良田屋舍就要尽皆毁于洪水之中。我来得匆忙,未曾来得及同你说,是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