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盟主是女郎(172)
老僧愣了一下,被她没大没小地拍了一掌也不生气,只颔首微笑着目送他们进门。
众武僧还想阻拦,却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无垢与波旬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二人进门,无垢这才看清来人是谁,脸上微微变色:“崔兄?!”
他怎么也没想到,来的竟是崔妄。
他来做什么,找阿恙报仇么?
崔妄微笑道:“我们又见面了,无垢大师。”说罢,她的声音忽地冷了下来,“你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用我拿刀赶你们出去吗?”
无垢一愣,待见到殿内看守的四名武僧面面相觑、最后退出大殿后,这才明白不是在说自己和波旬。
波旬面色一寒,挡在无垢面前,冷声道:“怎么?你们趁火打劫,来给不夜城报仇么?有本事挑个时间,我们打上三天三夜,我绝对奉陪!”
崔妄笑了,暗淡无光的眼中却没有分毫笑意:“如果我就是要趁现在杀了你呢?我知道,你们的经脉已经被封住了,没有十二个时辰,你们自己是绝对解不开的。”
波旬没想到崔妄居然知道他经脉被封的事。现下他与无垢无法施展武功,本还以为能够借机逃出去,却没想到祸不单行,来的人居然是崔妄和撄宁!
他本想着隐瞒自己经脉被封的事情,还能让二人有所忌惮,结果连这个都被他们知道了,他和无垢难道今日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想到这里,他惨然一笑,又怨毒地盯住崔妄,一字字道:“你当然可以杀了我,但只要你给我留下一口气,我都会把你们挫骨扬灰!”
撄宁手中灵嵬剑陡然出鞘,如一泓秋水般冷冷地映在波旬面上。
崔妄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变:“那看来,我得赶在你把我挫骨扬灰之前,先让你粉身碎骨了。”
“阿弥陀佛。”无垢忽然从波旬身后走出,垂首道:“崔兄,无恙做下这许多错事,也有我纵容不教之过。我愿代他赎罪,只盼……崔兄能放他一条生路。”
没想到无垢突然插话,崔妄怔了一下,却对无垢笑得爽朗:“大师不是说下次见面要帮我疗伤,怎么这会儿却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无垢愣住,见崔妄似乎不想提报仇的事,便只得顺着她的话道:“一月不见,不知道崔兄的旧疾可曾复发?”
崔妄正欲回答,撄宁的声音却忽然插了进来:“什么旧疾?”
无垢一怔,看了看崔妄的面色,然后道:“崔兄体内有道极为怪异的真气,发作时会游走全身,如刺骨伐髓,极为难忍。”
崔妄的身体内还有这样一道真气?撄宁倏地抓住崔妄的手腕,崔妄脸色一变就要挣扎,却被撄宁牢牢抓住,一道灵力窜入经脉,瞬间散入全身。
撄宁的脸色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无垢与波旬却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冷凝。崔妄听到撄宁寒声道:“怎么回事?”
她从没听过撄宁这般冰冷的语气,不由得顿了一下,垂下眼皮:“以身饲蛊的下场罢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先松开。”
不知道为何,一股来路不明的烦躁窜上心头,撄宁不合时宜的关心非但没叫她感到熨帖,反而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她想,或许是因为现在的场合不对。
可撄宁却像是看不到这里还有别人似的,目光锁在她身上,问道:“为什么要以身饲蛊?”
其实以身饲蛊的原因撄宁多少也能猜到。当初在攀月山地宫中时,崔妄以血逼退了鱼红线的火蜮,而她的母亲又是蛊术冠绝苗疆的戚阿蛮。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当初老祭司等人的夙愿的确实现了,崔妄就是这一代的蛊母。
但他想知道的是,崔妄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觉醒蛊母之力?
因为戚阿蛮的缘故,她不是向来不愿碰蛊术的吗?
崔妄忽然觉得殿里的空气有些稀薄,她有点喘不上来气。
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境,她怎么可能会引蛊上身,去做自己最深恶痛绝的事情?
可是她成为蛊母之后,结果呢?
恍惚之中,她似乎看到了无数不夜城百姓喜极而泣地向自己跪拜,呼号之声震响整座大殿。
可下一刻,眼前的场景骤然一变,无数具冰冷的躯壳犹如塑像一般定格在那里,欢乐、恐惧、喜悦、悲伤永久地留在了那一张张脸上。
她终于成为了万众期待的苗疆蛊母,却再没有一个人需要她了。
醉得不知在人间还是天上的时候,她常常会觉得,之前的那十七年里,自己所有的愤怒和坚持都不过是一个荒唐的笑话。
蛊母血脉让她不分冬夏地体虚畏寒,她常年穿着一件狐裘,最冷的时候仿佛自己也冻成了一捧雪,只要一点点温暖,就会让她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