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
陆老夫人明明睁着眼睛,却仿佛看不清似的,在屋子里看了半天,才在常嬷嬷的指引下,对着一处方向伸出手,“老五,老五。”
萧知见她这幅样子,心下微惊。
转头看向陆重渊,见他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想来他也不知道陆老夫人如今这幅模样,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陆老夫人跟前的时候才开口,“母亲,我跟五爷来看您了。”
“好,好。”
陆老夫人睁着那双眼睛,老泪纵横地说道:“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
萧知以往对陆老夫人有过怨,可如今见她这般,再大的怨也消了,她握住那双老迈到只剩骨头的手,嗓音柔柔的说道:“不仅是我跟五爷,还有我们的孩子。”
“我们一起来看您了。”
“什么?”
陆老夫人先是一愣,讷讷道:“孩子?”
萧知应道:“前几日才诊出来,才两个多月,原本是想过阵子再来同您说的。”
陆老夫人这回是真的喜极而泣了,她握着萧知的手,连两片嘴唇都颤抖了,声音也十分激动,“好,真好 老五也有孩子了,真好啊。”
她这一辈子错得太多,最对不起的便是老五了。
如今见他事事安泰,也总算是放下心了 她握着萧知的手说了许久的话,期间陆重渊一直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陆老夫人才哑着声音开口,“老五家的,你先去外头坐一会。”
“我跟老五说说话。”
萧知转头看了眼陆重渊,见他点头,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轻轻应了一声,她便由常嬷嬷扶着往外走了,刚走到外头,就看到还留在厅堂里的王氏。
见她出来。
王氏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吩咐平儿,“给五夫人上茶。”
平儿应道:“是。”
常嬷嬷补充一句,“五夫人有孕了,别拿那些寒性的茶,让人煮碗桂圆红枣茶,驱驱寒。”
这话刚出,屋子里的人像是愣了一瞬,紧跟着是平儿略带欣喜的声音,“是,奴这就让人去准备。” 等她走后,常嬷嬷也跟着退下了,仅剩下王氏和萧知还留在屋中。
王氏也从萧知有身孕的消息中回过神来了。
她转头看了眼萧知,见她一身千金难买一匹的织金段子,从头到脚虽无多少装饰,但戴着得样样都是珍品中的珍品,想她当初还时常讥嘲自己这位妯娌是个破落户出身。
可如今。
萧知过得越来越好。
夫君是天下闻名的五军大都督,又被赐了定国公的爵位,自己又是荣安郡主,父亲更是西南王。
而她呢?
堂堂王家女,长兴侯夫人,如今却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后宅妇人。她的夫君已经没有官身了,最为骄傲的儿子也失去了爵位,没了指挥使的官位,甚至还被世人讥嘲。
王氏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好笑。
或许是真的经历得多了,如今她的心中倒是再无从前的怨怼之心,反而同人闲话家常起来,“你如今既然有了身孕,便要好生照顾自己,平日里吃喝都得注意。”
说完。
她自己倒是先笑了,“瞧我,五弟最是谨慎,自然早就便有所安排。”
萧知有些诧异王氏的态度,却也没有说什么,她和王氏说到底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如今听她话中关切,便也谢了一声,想了想,也问了一句,“家中如今可还好?”
“不比以前富贵,倒也清闲。”
王氏握着一盏茶,喝了一口,又笑道:“以前总想着和谁家来往走动,成日也不得闲,如今倒是不必再想这些事。你四嫂” 顿了顿,“李氏早些时候同母亲求了一份和离书,归家了,听说如今是去了庵里做姑子。”
这事。
萧知也知道。
当日陆昌平被判死刑,虽然未祸及家人,但李氏还是选择离开了陆家。
可她过得也不算好,她老子娘都已经去了,留下个弟弟,虽是个好的,但也耐不住妻子强势 最终也只能去了庵里,恐怕余后这一生,也只能伴着青灯古佛了。
叹了口气。
“倒也有件喜事。”
萧知一愣,问道,“什么喜事?”
王氏笑了下,这回是真的高兴,“宝棠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是老爷以前的学生,如今在江南一带做知县,官品虽然不高,但胜在人好,家里也干净。”
“原本是定在年中成婚,可母亲这样的身子,婚事便也只能提前了。”
这事。
萧知却是不知。
陆老夫人的身体恐怕也就这几日了,倘若陆宝棠要嫁,便只能在这几日嫁了 这样匆忙出嫁,以陆宝棠那个性子,真能忍?何况,她以前是非公侯不嫁的,如今却只能嫁给一个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