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便静静将那杯鲜血递到了沈庭雪唇边。
嗅着那杯中鲜血散发出来的,一股异常掠人心魄的幽幽香气,沈庭雪霜睫颤动不已,内心矛盾且犹豫。
而这个时候,一直不说话的殷玉离终于低低开了口。
“仙尊救过我两次,一杯血而已,不足挂怀。”
沈庭雪的身体微微一僵。
半晌,他终于垂了眼,缓缓支撑起身体,凑到了那玉杯前,一口一口,抿起了杯中的鲜血。
殷玉离听到这细微的声音,终于静静松了口气。
沈庭雪仍是在慢慢喝那玉杯中的鲜血。
他不是不想一口饮尽,只是他此刻体内已经有两股力量在冲突不止,如果突然饮下这么一大杯饱含灵气的龙血,他怕自己的境况变得更糟。
只能愈发谨慎,一点点去喝那杯中鲜血。
好在殷玉离的血竟然没有半分腥气,反倒透出一种奇异的幽淡香甜,滑入喉中时便立刻平缓了几分沈庭雪体内那两股躁动的力量。
虽然这龙血又隐约引发起了另外一股燥热,但那种燥热却是沈庭雪勉强尚能压制的。
沈庭雪很能忍痛,所以即便这种燥热也让他有些无法难受,但这时他还是强忍了下来。
随着两股阴阳交战的能量渐渐缓和下来,沈庭雪的神情也从最初被发现时的无助和脆弱变回了本来的沉静和清润。
但若是殷玉离此刻没有遮住眼,就能看到沈庭雪静静垂着眼睫,淡色薄唇边沾着一丝殷红的鲜血,清冷和温润的霜白面容上揉进了一缕淡淡脆弱。
诡异、矛盾,却又无限惊艳。
不过即便是遮住了眼,殷玉离的情绪仍旧不算太平静。
因为沈庭雪在喝血时,隐约有温热湿润的气息落在殷玉离端着玉杯的手指上。
细细的麻痒。
若不是他一直强忍着,恐怕那玉杯早就翻倒了。
终于,杯中血饮尽,沈庭雪回过神来,嗓音微哑:“好了,多谢。”
殷玉离觉察到沈庭雪态度的缓和,一丝隐秘的喜悦和悸动悄然在他心口升了起来。
不过他此时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翻手收起了掌中玉杯,缓缓环紧了掌中那清瘦到不盈一握地腰肢,轻声道:“仙尊感觉好些了么?”
沈庭雪身体微僵。
殷玉离此刻的语气极为轻柔,不知道为何,落在沈庭雪耳中,总让他觉得有些暧昧。
沈庭雪迟疑了一瞬,正想答话,目光忽然落在殷玉离垂放在身侧的左手上。
方才殷玉离只是草草包扎,而他割的又是手腕,只是这么短时间,便又有鲜血溢出来,甚至顺着他白皙的指尖滴落到了床榻上,染红一片。
可殷玉离对此仿佛毫无知觉一般。
沈庭雪心头微颤,有些不忍,却没有像往日一般直接抓住殷玉离的手替他包扎,只是道:“你的伤口还没包扎好。”
殷玉离目光一动,遮眼布下的眼尾轻轻弯了一下,露出来的唇却没有太多动作:“是么,方才有点着急,想来也没有大碍。”
说着,殷玉离便伸手去扯手腕上的布带,但他做不到分外精准,几次甚至还差点把原本深深的伤口再次磨破。
沈庭雪见到这一幕,终于还是忍不住,抓住了殷玉离的手腕,沉声道:“你别动了。”
殷玉离果然不动了。
沈庭雪看了殷玉离一眼,此刻殷玉离漂亮的眸子被蒙眼布遮住,只露出他玉白色的修挺鼻梁和嫣红的薄唇,看上去沉静温顺,丝毫没有先前在宁瑜和孟思危面前的冷淡邪魅。
沈庭雪微微一怔,忍不住便想。
一个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多幅面孔?
方才沈庭雪是被魅毒折磨得近乎失去理智,现在他意识逐渐清明,也就想起了许多事。
想着,沈庭雪情绪愈发复杂,过了半晌,他没有问别的问题,只道:“你方才为何要戴蒙眼布?”
是怕在他的面前暴露情绪么?
殷玉离闻言,怔了一瞬,接着他就淡淡一笑:“我怕仙尊不高兴。”
只这么几个字,这么一个恬淡宁静的微笑,殷玉离仿佛又变成了曾经沈庭雪心目中的单纯少年。
面色微凝,沈庭雪别过眼,不愿再想,毕竟殷玉离刚刚救了他。
低头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卷洁白的纱布和一盒上好的伤药,沈庭雪道:“我没有不高兴,你把蒙眼布取下来吧。”
殷玉离果然就把蒙眼布乖乖取了下来。
摘下蒙眼布后,看到沈庭雪手中的纱布和伤药,殷玉离眸光微微一亮。
结果沈庭雪却把纱布和伤药放在一旁:“取了蒙眼布,就不会看不清了,你自己上药吧。”
殷玉离怔住了。
沉默片刻,殷玉离看着沈庭雪对他仍是有些戒备冷淡的表情,抿了一下唇,有些无奈地道:“仙尊是不是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