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去了一个月,可惜顾盼的伤寒就是好不全,天气稍微冷了些,便咳嗽个不停。
从前她在侯府里老想着出门逛一逛,如今却是懒得动弹,整日里都懒洋洋躲在软塌上,抱着暖手炉看书,有时候书才翻了一小半,她便撑不过困意慢慢睡了过去。
赵焕章这一个月里因为她多了不少的麻烦,就连他的老师陈太傅都冷冷的提醒了他莫要胡来,于情于理,他都做了一件大事。
钟砚在朝堂上步步紧逼,看那阵仗似乎没打算给他留一口喘息的机会,若说之前钟砚还有所收敛,如今便是一点都不想和他客气,直奔他的命门而来。
赵焕章的眼线被他拔掉好几个,这些姑且都算不上什么损失,麻烦的是漳州粮草案被人捅了出来,一时之间民愤难平。
顾盼的二叔乃是主犯,被吏部的人抓起来审问,才审了不到半天,他便吃不得那个苦全部都如实招来,供认不讳了。
太子包庇的事连带着被揪了出来,几位从小教导太子的老臣失望不已,觉得他这样下去,着实难担大任。
漳州粮草案还未审完,赵焕章便被生母李贵妃叫过去好生说了一顿。
他素来是个孝子,从前哪怕李贵妃说的不对,他也不曾辩驳过半句。
如今赵焕章面对气焰万丈的李贵妃,分毫不让,把她气的够呛。
半月之后,顾盼的二叔被判了斩刑,顾盼的父亲因此受了牵连被革职,闲赋在家。
赵焕章便是有心想拦也拦不住,钟砚来势汹汹,走的每一步棋都是提前谋划过的。
顾盼是在斩首当天才知道这件事,那日晴光正好,蓝天白云,阳光灿烂的让人睁不开眼。
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也没有多么的难过。
这就是钟砚能做出的事,心狠手辣才是他的一贯作风。
院子中间摆了张摇椅,午间日光正盛烈,照在身上暖乎乎的很舒服,顾盼躺在摇椅上,身上盖了条薄薄的毯子,她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
想了想,离钟砚起兵造反还剩下不到两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她能活的日子也只剩下不到两年了。
顾盼之前也是好骗,没有仔细去想系统说过的话。
系统说的是要【要保证情节圆满】
身为恶毒女配的她若是没有和她的结局一样死去,支线便是崩了。
所以无论怎么想,她都是要死的。
顾盼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支离破碎的灿烂日光不偏不倚落在她透白的脸颊,将她雪白的皮肤晒的更加透明。
女人睡姿慵懒,纤长的睫毛落在眼底,投下一片青黑的阴影,鼻梁挺直,红唇潋滟,唇上似乎抹了一层薄薄的水光,湿润饱满。
她一睡就睡了大半个时辰,赵焕章出现时她还在梦中,毫无察觉。
日渐西斜,气温往回落了落。
赵焕章怕她着凉,揽着她的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他的身形尽管清瘦,手上力气也不小,抱她绰绰有余。
她很轻,根本就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就能将她稳稳当当的抱起来。
赵焕章替她脱了鞋子,放在床上,弯腰仔细帮她盖好被子,而后直起身,站在床边安静的望着她的脸看。
乌发稍许凌乱,一缕碎发落在脸颊边,赵焕章伸手为她整理干净。
他又站了一会儿,等到快天黑才离开。
顾盼睡的很踏实,或者说是她做的梦太过真实,她沉浸在梦中,醒不过来。
顾盼做过的好梦屈指可数,每一次都是令她心惊胆战的噩梦。
梦中血染天边,她浑身血污坐在地上,那些手里握着长剑的人从她身边越过,她哭喊着、嘶哑着喉咙冲他们喊叫,可是没有一个人理她。
她孤零零的坐在地上哭,眼睛又红又肿,脸颊左侧染着干涸的血迹,头发凌乱比疯子还不如。
男子的身材高挑清瘦,一身黑衣,简单凌冽,不染任何纹饰,大袖飘飘,衣襟上透着猩红的血味,想来这一路他也杀了不少人。
剑刃之上,滴着鲜红的血珠。
顾盼看见她自己,那张脸上半点求生欲都无,哭的够多了后,便低声笑了起来。
她一直坐在地上也不怕脏,抬手抹干净脸颊上的湿痕,仰着干净洁白的脸,眼中布满通红的血丝,她用一种很随意的口吻对她面前的男人说:“你杀了我吧。”
“就这样活着也挺没意思的。”
“而且你不早就想杀了我吗?”
肤白貌美的青年,站在一片炼狱中也像个不染纷争的谪仙。
青年岿然不动,平平淡淡的眼神定格停留在她的脸上。
顾盼似乎是受够了,这些痛苦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她撑着双手,想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手腕脱力,小腿发软,好不容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