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有妖气(618)
马蹄声远去。
杜嘲风坐在车里开始拆信。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他眯着眼睛读着几个年轻人的来信,他一开始还奇怪,怎么魏行贞和冯嫣跑岭南去了,结果读罢信件才晓得,原来从去年起,两人就带着一众家仆离开了洛阳,开始了天下的周游,行至岭南时,冯嫣第一次吃到荔枝,惊为天人,于是就在当地小住了几个月,之后又突然决定在此多住一段时间——直到现在。
在最近的一封信里,两边似乎都知道了天师会在这次大赦中重获自由的事,他们在信中给了杜嘲风各自的地址,邀请天师去看看。
马车的速度渐渐变慢,而后停下,外面的车夫低声开口,“官爷,到了。”
杜嘲风下了车,又从车夫那里接了钥匙,而后推开了小院的门。
虽然位置还是这个位置,但整个小院基本全是新建的,除了院中的一口井还在那里,别的什么都变了。
他走到小院低矮的围墙尽头,蹲下来叩了叩砖墙——他当年就是把被退回的梳妆盒砌在了这里头。
然而敲了半天,这边的墙都是实的。
杜嘲风叹了口气,重新站起身。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搞这一出,留着梳妆盒至少还有个念想……现在这样,是什么都没有了。
……
三日后,杜嘲风从洛阳启程,一路南下。
他暂时还没想好究竟是去先看魏行贞还是先看纪然,也可能最后谁也不去看,总之,先出去转转。
直到马车行至山间,他才意识到冯易殊当初的叮咛有多么重要。
有好几次他望着对侧的山崖,心里稍稍估摸了一下距离——也不远,大概就相距六七十步。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自己的念头惊出了一身冷汗。
六七十步,很远很远了。
幸好没跳。
车行一日,转眼已是傍晚,远处有袅袅炊烟,他来到一处有几十户人家的村落。
原本只想找个地方投宿一晚,没想到当地的里正竟然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天箕宫当年的天师,当即敲锣打鼓,喊了全村的人出来围观,几百个人涌到祠堂来看热闹,围着杜嘲风问东问西,从家宅风水到生辰八字,杜嘲风也不推辞,一一给出解答。
过了子时,最后一批人散去了,里正邀请杜嘲风去自家歇息,出门时,杜嘲风看见角落里有个瘦瘦高高的男人,两手抓着衣服下摆,有些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杜嘲风走过去,“这位乡里有事吗?”
那男人脸上露出求助的神情,“天师,我……我也有事想问。”
“什么事啊?”
“得您来我家一趟才行。”
一旁里正不高兴了,“什么事非得上你家里头去?都这么晚了,天师也要休息啊!”
男人面露难色,“我家的大青牛,难产了……”
里正当即竖眉,怒道,“你把天师当什么人了!这种事也来求告?回去!”
杜嘲风拉着男人走到一旁,“有隐情?”
男人连连点头。
于是杜嘲风回头与里正交谈了一番,不一会儿就独自跟着男人往他的住所走去。
推开门,里头也是一个小院,显得有些破落,左手边的牛圈里传来母牛厚重的喘息,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听见声音,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喊了声清脆的“爹!”,就抱住了男人的大腿。
“我家的老幺,”男人腼腆地向着杜嘲风笑了笑,而后看向女儿,“去给天师搬个凳子来。”
小女孩的眼睛圆咕隆咚的,望着杜嘲风看了一会儿,杜嘲风刚想蹲下和她打个招呼,她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杜嘲风看向牛圈,“是怎么回事啊,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事儿实在是太蹊跷了,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男人低声道,“这大青牛本来是我们跟官府借来的,后来到了配种的时候,官差说他们不管,我们可以自行定夺,今后要是生出了小牛,也算我们家的。”
“嗯。”杜嘲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我们就去找了邻村的种牛配种,后面的事情就越来越玄乎,”男人表情复杂,“先是我幺儿高烧不退,我母亲守了好几夜,又去请了城里的大夫,好容易才把人留住,结果接下来我母亲又好端端地跌断了腿,我老婆和我另两个女儿在县城,前几天托人给我们送信,说她们住的地方走了水,三个人差点没了命,我自己前段时间也遇上过山贼,差点就——”
男人轻吁了一口气,“我怕这事引来非议,前段时间专门去了天箕宫一趟,想求个庇护,结果那边的道长听了细情以后,说他们也没法子,听里正大人说,您老从前是天箕宫的天师,您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