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有妖气(501)
——反季绽放的凌霄,不遵从四时律令的花草,是否本身就意味着悖天叛道、不自量力的邪恶?
看似坚不可摧的铁板从内部开始分裂,每一次黑色洪流的侵袭过后,就有大片的士兵离去。
少部分新人追随而来,更多的旧人纷纷倒戈而去,到最后,始终留在冯稚岩身边不曾动摇离去的,就只剩下浮光与孙叔同两人。
“……为什么。”冯嫣喃喃发问,“弱水难道……真的是给这位将军的天罚?”
“当然不算。”冯黛低声道,“即便是罚,也不是用来罚她的。”
冯嫣感到困惑极了——冯黛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句谜语,尽管她能感觉到这些事情都指向着同一个核心,但在参破那层迷雾之前,冯嫣始终对一切感到不得要领。
“那是用来……?”
“将军第一次攻破长安的时候,只有十七岁。”冯黛低声道,“对一个将军而言,取得这样的战绩,显得太年轻,但对一个女子而言,有些事在她身上,又发生得太晚。”
“您指……”
“癸水。从孩童,到女子的分界,”冯黛低声道,“所有的变化,都是在那之后发生的。”
冯嫣稍稍颦眉。
“你已经遇见过另一个信使了,嗯?”冯黛突然问。
冯嫣点头。
“那,他有没有给你看过他的石头?”
冯嫣摇头,“他说,他的预石在域外遗失了。”
“这么说来,你没有见过两块预石放在一块儿的情形?”
“是说,会变红吗?”冯嫣问道,“如果是,那我的预石已经——”
“知道预石为什么会变红吗?”冯黛轻声打断了冯嫣的话。
冯嫣微怔,望着祖母的眼睛,她忽然意识到也许这个困扰了她许久的答案,今天可以从老人这里获得。
“我听到过两种说法。”
“嗯。”冯黛点了点头,示意冯嫣说下去。
“一种是姑婆同我讲的,说预石是一种预兆,谁是冯家那一辈女儿中的命定之人,谁的石头在到了年龄之后就会有变化。
“另一种是那位信使同我讲的,说预石是一种信号,当一个信使与另一个信使接近的时候,就会变化。”
冯嫣望着老人,“不知……哪种说法是对的?”
“都说得通,但都不对。”冯黛答道。
“怎么讲?”
“预石是天道与信使之间的信物,当天道有新令,要信使在地上推行的时候,预石就会变化。”冯黛轻声道,“然而天道从不在人前显形,信使又如何能够从神迹中明白这是来自上神的旨意?”
“那么,预石红了,就意味着……接近了天道?”
“对。”冯黛点头,“普通人握着它,即便天道降临,预石也没有反应,而倘若天道并无新令,即便信使握着它,它也一如往常。
“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误解——也不止是我,我的长辈,我的姐妹,所有人误以为预石代表着预先被设定好的命运,然而不是的……所谓命运,是在事情发生之后的可能性,是选择。”
“……您能不能再说明白一些?”
“并非是先有注定要被天道选中献祭的命定之人,而是天道在发现合适的献祭者之后,再将命运落下。”
见冯嫣仍未明白,冯黛笑了一声,淡淡道,“若我没有遇上言甫,又或者言甫与我并不相爱,我就不会成为这一代中的信使,他也就不会死。”
言甫二字一出,冯嫣再次感到头顶不远处响起巨大的惊雷。
“还是……被发现了。”
冯黛抬头,向漆黑的天顶望了一眼,她握紧了冯嫣的手,喃喃道,“既然如此,那也就不必这样麻烦了……”
冯嫣感到从脚下传来的震动正在渐渐变得剧烈,在这片被冯黛圈定的漆黑疆域之外,似乎一切都在分崩离析。
冯黛接着道,“之所以信使与信使接近时预石也会变红,是因为信使本身承载着天道的一部分意志——但如果你真得将自己的预石与瑕盈的放在一块,你就会发现,你的石头,要比他的颜色深得多。”
“……为什么?”
“因为他的天道高高在上,在十五年前给了他命定的事业之后就再未真正露面,而你的天道,一直都在你的脚下。”
冯嫣的呼吸一时凝滞,直到再三向冯黛确认,她才真正确信了这句话的含义。
六符山的地底,同枝血脉的镇压,以及世上竟然有两个天道的事实,冯黛一一道来。
她望着冯嫣,“只是每一代被选为信使的冯家女儿,从来没有像你这样,一开启灵识就背上难以与人接触的负累——”
“瑕盈在这件事上与我倒是一样的。”冯嫣的语速也忍不住加快,“您知道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