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珩用一口酒,眉梢眼角都是骄傲的笑:“皇上是好孩子。”
看得文老先生嘴角一抽。
他忍不住又问出来:“几分把握?”
“五分。”
五分,等同于零。
目前治疗的可能性是六成。可他们没有选择,不在开启最后一步治疗之前,消除所有的危险,他们就没有一分希望。
文老先生的目光落在燃烧的篝火上。
想说,为了三千世界千千万的生灵,你怎么也要活下来。
想说,为了朱载垣的下辈子,你至少要留住魂魄。
千言万语卡在他的喉咙口,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世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不是他们,也不是徐景珩。
文老先生默默喝酒。
两个人都默默地喝酒,一直到天明将要破晓之前的那一刻,篝火中的最后一块木头燃尽。
徐景珩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文老先生反应过来。
朦胧醒来的绯衣门主、青衫客、红衣侠,朱载垣,都反应过来。
“他们”没有想到,徐景珩会选择这里,既然失去地理先机,就不想给予徐景珩更多的准备时间。
对方要一举攻来。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轻功?
虽然因为在此方小世界,有境界压制。但那轻功,还是要朱载垣战意倍增。
一般人的轻功,即使再快,行动的时候如风如电,可也有行迹。
可他们动起来,无迹可寻。仿若天地间的一片落叶,一颗草,一片雪花。
双方都是明白人,一个眼神交互,一切都不在不言中。
再多的仇恨、再多的杀意,不过都是为了各自的目的。
对于其他人需要来几句正义邪恶,对于他们而言,无非就是你死我活。
两方人互相一个抱拳以示礼仪。
直接开打。
文老先生、绯衣门主、青衫客、红衣侠,论年纪和修为,自然比不过这六个宗师大能。但他们毕竟早来一天,都提前准备好木属性、土属性的武器。
六个宗师大能习惯用的长剑、罗盘等等,都有金属,不敢用。但他们即使用着不称手的武器,也占着年纪和修为的优势。
双方一时分不出胜负,刀光剑影在鱼肚白的晓光下,闪动寒光。十几条人影翻飞,连杀气都看不到,感受不到。只有偶尔刀、剑相撞,发出的脆响。
徐景珩站在帐篷门里,默默地看着。
朱载垣站在他的身边,也默默地看着。
杀气,也是高手一个必备的修行之一,那代表他们一招出去的威力,他们不能浪费一丝一毫。
三千世界,曾经有天机门门主试图不修杀气,可他失败了。
如今有了徐景珩这个特例。
可是徐景珩已然没有了内力。
杀气极尽收敛,死亡谷里的一切,都好似完全没有被影响。花草树木、湖水山石,依旧。
皇上好似一只警惕的虎崽,目力以内全力搜索——天机门门主,在哪里?
徐景珩感受到他的紧张。
“高手之间的对决,第一招就是决定成败的关键。以强凌弱者,先发制人,雷霆之势一举摧毁对手;以弱击强者,后发制人,故露破绽诱敌强攻,伺机寻隙反击。
两个同级别的高手相遇,谁能从对方完美的防御中,找出破绽,谁就赢了。”
他的声音冷静异常。皇上不停地告诉自己,沉住气,沉住气。
“那要怎么找?”
“皇上的路,和世人不同。对于世人来说,最顶尖的高手,从不去想应该怎么找,而是等待。等待一种神秘的感觉,就在那一刹那间。”
他说着话,目光落在远处的一个山丘上。
皇上就知道,徐景珩和天机门门主,都在等那一“刹那间”。
只有他们才能体会到的“刹那间”。
这不是皇上的路。
皇上走霸道,要走到极致。
皇上修杀气,要修到极致。
想出手就出手。
想杀哪一个,想杀多少个,都随心意。
皇上看向徐景珩——
虎豹的行动,只有虎豹可以追踪,因为他们是同类。徐景珩,是不是世人中的最顶级高手?徐景珩,和天机门主是同类吗?
徐景珩,已经没有内力。
此时此刻,五更将至,天空蓦然黑暗下来,黎明前最阴沉的黑暗,光明君临大地前,最浓重的色彩。
徐景珩,站在帐篷前,还是没有动。
青衫客为了救绯衣门主,后背挨一刀,一声闷哼,鲜血洒落草地,红绿相衬,格外鲜艳……他好似全然没有看见,全然没有听见。
湖水、鲜花,风声,流水声、刀剑声,鲜血在青草上流动的声音……世界各种生灵的声音,轻得就像是垂死者的呼吸,又像新生儿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