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学校花园那次是他看错,那第二次在班级,他接住昏倒的陈雩时,陈雩即便昏迷也作出的排斥本能不是骗人的。
再加上这一次,第三次。
他一共碰触到陈雩五次,三次陈雩反应很大,剩下两次,一次在车上,陈雩没回过神,另一次,是很轻的拂过发丝。
是被他碰触才会有这样的反应,还是每个人?
忽然想起听到的关于陈雩的传闻,高冷,生人勿进,不跟人接触,独来独往,寡言少语。
谢朗有了一个猜测。
鲁平见陈雩一蹦三尺高,瞬间跑到角落,惊讶的不行,“朗哥,他开始发酒疯了?”
谢朗抬了下眼皮,没说话。
重新走到陈雩面前,他这次没碰陈雩,只把书包的肩带递给陈雩,“拉着。”
陈雩懵懵懂懂,目不转睛注视谢朗半天,才小声哦了一声,手伸出去,抓住肩带,眼神又乖又清澈,眼巴巴看着谢朗。
周白站在旁边,有些迟疑,“朗哥,他这样能走吗?”
谢朗没答,直接用实际行动,给了周白答案——能走。
谢朗配合陈雩的脚步,走得很慢,又耐着心提醒陈雩脚下有台阶,陈雩像是跟着鸭妈妈的小鸭子,每走一步,就看一眼谢朗,听完谢朗的话,才继续走。
好不容易走出老式居民楼,陈雩突然停下,靠着墙蹲下,两手抱膝,仰头无辜地看着谢朗。
谢朗站着,低着头,双眼锁住陈雩,眸色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
忽然,他蹲了下来。
“小鱼。”
耳朵动了动,陈雩对这个称呼有反应。
路灯昏黄,谢朗背着光,脸藏在阴影里,嗓音微沉,“你是陈雩吗?”
陈雩无法给出答案,酒精仿佛夺去了他的语言功能,他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
不过这会,他又冲谢朗笑。
一双眼睛弯成新月,从眼角到眉梢,都流露笑意。
谢朗面无表情,跟陈雩对视,十几秒后,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走了。”
陈雩没动。
但谢朗没等他,自己往前走。
走了几步,谢朗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人抓住,侧身回头,陈雩揪着自己的衣角,又朝自己笑。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一前一后走出居民区,来到马路。
鲁平叫的车还没到,谢朗问:“你家在哪?”
陈雩还是没说话。
谢朗望着陈雩那双圆圆的,茫然纯净的眼睛,许久,轻叹了一声。
“抱歉。”
谢朗打开陈雩的书包,找到陈雩的手机,刷脸解锁后,从通讯录里,找到了纪娟的电话。
挂完电话,鲁平帮忙叫的车也到了。
顺利上车,谢朗给司机报了地址,就抱着手臂,侧头看着安安静静,脑袋一点一点的陈雩。
轿车启动,开的不稳,一下下晃动。
陈雩似乎睡着了,闭着眼,身体晃来晃去,然后“咚”一下,脑袋撞到车窗。
没醒。
谢朗饶有兴趣,就这么盯着,不久后,他发现陈雩眉头忽然皱起,呼吸急促,额头冒出细细密密冷汗,嘴唇咬到发白,放在腿上的手指颤动,像是陷入了可怕的梦魇里。
“……妈妈。”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很轻,谢朗没听清,弯腰凑的更近了些,“小鱼,你说什么?”
“疼,呜……好疼……”
“妈妈……我好疼……好冷。”
陈雩浓密的睫毛随着急促的呼吸,颤动的厉害,他的手猛地抓紧裤子,用力到指节泛白。
“救、救我,不想……死……”
谢朗从喉咙处,传来一声唯有自己能听见的轻笑,他紧紧盯着陈雩,仿佛发现猎物的捕猎人。
第11章
陈雩做了个梦。
说是梦,其实是曾经发生的事。
只是在梦里,他变成了旁观者。
他看到十岁的自己跟随母亲进入新家,见到高高在上的继父和趾高气扬,小他五岁的继弟。
他看到晚上,自己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母亲却因为要去哄继弟睡觉,让他忍着。
他看到自己难受到半夜,向母亲撒娇,却听见母亲说:“小鱼,别任性,多为妈妈考虑好吗?”
他还看到,自己从二楼跌下,血流满地,身体逐渐变冷,迎来死亡。
陈雩猛地从梦里惊醒。
过去的人生以梦境的形式,重现他的生活,他猝不及防,呼吸过度,出了一身冷汗。
陈雩仰躺着,手臂搭在眼睛上,努力调整自己呼吸。
房间安安静静,窗外也没有丝毫声响。
现在才凌晨四点多,还很早。
陈雩睡不着,从床上起来,从衣柜里找了套干净衣服,放轻脚步走出房间,进了洗手间。
几分钟后,他走出来,小心翼翼看了眼纪娟的房间,没被自己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