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着头想了一路,觉得自己还是书读得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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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很快便到了正月廿八。
顾鸾在头一日晚拿到了钦天监送来的贡品与符咒,翌日天明梳妆妥当就提着包袱去了紫宸殿。刚到殿门口,顾鸾就见楚稷也已出来了,她的小马柿子亦被杨茂牵了过来,正无所事事地在殿前的广场上散步。
顾鸾上前向楚稷见了礼,就自己牵过马,跟杨茂笑说:“你若没别的差事,就去我院子里歇着吧,省得晚上还要跑一趟过来。点心茶水院中都有,你跟鸾歌要。”
“诺。”杨茂应下。碍于圣驾在前,不好再与她多作闲聊,就告了退。
楚稷睇着她手里的包袱一哂:“带了什么?”
“一些贡品,还有香。”她道。
“还自己带?”他好笑,“钦天监都备下了。”
“那是皇上的心意,这是奴婢自己的心意。”
“也好。”他释然而笑,又跟她说,“先上车吧。”就一马当先地先向马车走去。
顾鸾将柿子交给随驾的侍卫牵着,自己也跟着他上车。
马车这一驶就是近半日,到南边龙王庙所在的山脚下时已临近晌午。楚稷命随驾的宫人侍卫都留在了山脚下,只顾鸾和张俊随着上山。
三人拾级而上,待得到了龙王庙,张俊便也知趣地留在了外头。顾鸾随着楚稷入了庙门,进正殿叩拜龙王,庙中自有道长将他们把贡品奉上,又燃了火折子,以便皇帝焚烧符咒。
楚稷与钦天监要来的符咒一共两张。一张是求雨的符,直接展开烧尽。另一张叠成了三角,从外头瞧不出里面的符文是什么。
他先焚了求雨那张,再行叩拜之后欲焚第二张。余光睃见侧后也正烧着什么,回头一瞧,就瞧见了顾鸾手里的符咒。
符咒在光火中渐渐化作灰烬,可他还是看了出来:“这是求姻缘的符?”
“……是。”顾鸾身形一紧,还是承认了。
她的目光尽盯着光火,他不动声色地盯着她:“朕听说若求两厢情愿,要写上对方的生辰才能应验,你可写了?”
顾鸾摇头:“没有。奴婢问了钦天监,说若只为求个姻缘美满,不写生辰也可奏效,神佛自会赐个如意郎君的!”
她说完,楚稷便未再追问什么,转回了身。
她庆幸自己的小聪明。
钦天监与她说的实是:“若心中没有如意郎君,只为美满姻缘,便将符咒直接焚了。若心有所属,就需将郎君的八字也写上,求得两厢情愿。”
所以她自是要写上他的八字的。可她一个宫女若敢将皇帝的八字写上符咒,让人发现就是死罪。
她便用了白蜡来写。
白蜡写过不留痕迹,需得用墨染过才能看出字来。可她想神佛法力无边,应是一眼就能瞧出符上有字吧。
顾鸾边是这样想,边又怕龙王事多神忙,顾不上细看符咒,再拜之间心中就念个不停:“龙王爷,信女顾鸾,癸酉年甲寅月辛未日巳时生人,现住于京中皇宫紫宸殿西北侧后头一方院子。”
“心中有一如意郎君,辛未年乙未月己卯日子时生,名唤楚稷。”
“他是……他是当今天子。”
“龙王爷,我觉得我们是心中各有几分情谊的,却不知他为何迟迟不肯让我进后宫去,我亦不能主动开口提请。”
“您神通广大,就让他再多动两分心吧。我已为他心动两世,上一世抱憾而终,此生非他不嫁。”
咫尺之遥的地方,楚稷跪于蒲团上,手里执着折做三角的符咒,半晌不知究竟该不该烧。
这也是张求姻缘的符咒,是他与钦天监监正要来的。符中另附了张黄纸,写着她的八字。
他倾心于与她的每一刻相处,可相处越久,越觉得她不会想入后宫。
他让她在御前当了掌事,却没想到她对御前诸事能这样信手拈来。
而他早就听说过,宫里得脸的女官的日子过得比后宫嫔妃还要逍遥,衣食无缺还少了许多明争暗斗。
那对现在的她而言,后宫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吧。
而她又想求一个美满姻缘。
什么是美满姻缘?
是夫妻之间如胶似漆,是琴瑟和鸣;是相敬如宾,是白头偕老;是恩爱两不疑,是“陌上开花,可缓缓归”。
文人墨客无不称颂这样的姻缘。少女心事,大抵也该是如此吧。
楚稷心底突然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了她想要什么,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些在宫中难以办到。
他所拥有的权力荣华,与这些美好常常相反。
目光落在符咒上,楚稷忽而觉得手中明黄的符纸变得刺眼,连透出来的模糊不清的红色符文都令人心里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