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做是她,既然不喜欢,她大抵就懒得去争,担好皇后一职便是了。左右楚稷是个明君,再喜欢哪个宠妃也不会随意废后。她好好当着皇后,来日就算皇长子资质平庸未能承继大统,她身为众皇子的嫡母也仍是最名正言顺的太后,这是一条谁都瞧得见的康庄大道。
可现如今,皇后偏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处处为难别人也为难自己。诚然,她的种种作为终究可归为一句“在意夫君”,顾鸾也说不得什么,可因知道她与楚稷之间实在没几分情,这“在意夫君”说来便也拧巴,让人想不明白她究竟想要什么。
顾鸾心下喟叹,摇一摇头,不再多想这些自己左右不了的事,却又禁不住地想起了皇长子,想起了贤嫔今日所说的话。
沉吟半晌,顾鸾问他:“你最近去看过皇长子么?”
楚稷浅怔:“常去。怎么了?”
“我听贤嫔说……皇长子已经开始读书认字了。”顾鸾抿一抿唇,“你看他方才那副累坏了的样子,我觉得这个年纪开始读书是不是太早了?日子久了怕是会受不住吧。”
楚稷闻言,面色一沉。
他记得上一世皇后也是这样,早早地就开始让永昌读书认字。那时候他也年轻,尚在摸索该如何做一个父亲,亦拿不准怎样才真对孩子好,便由着皇后来。
后来,永昌就习惯了那样的“刻苦”,还能时时因此得到夸奖。
可再后来,随着年龄渐长,学的东西难了,仅有“刻苦”到底是不够的。永昌天资的欠缺逐渐显露出来,日渐不如几个年纪相仿的弟弟,意志就消沉起来,安抚鼓励都作用寥寥。
他还记得仪贵妃与皇次子意欲谋害永昌的时候,永昌命大死里逃生,醒来却问他说:“父皇会不会觉得,儿臣死了也很好。”
顾鸾见他沉默不言,手指捏了捏他的手:“楚稷?”
“我已劝过皇后了。”他喟叹,“可孩子在她那里,她不肯听,我也不知还能如何。倘使将永昌交给旁人抚养……”他摇头,“她是皇后,若连孩子都被交给旁人,后宫恐怕议论更多。”
顾鸾略作忖度,明白他的意思。皇后从无大过,凤体也无异样,没道理将皇长子交由旁人养育,就是给太后太妃也不足以堵住悠悠众口。
“那若接到紫宸殿呢?”她忽而道。
楚稷一怔,侧首看她,她顿了顿:“本朝有过皇帝亲自抚养嫡子的先例,其中除却一位早早地夭折了,其余两位后来都承继了大统。你若将皇长子接到紫宸殿,皇后娘娘便知你重视嫡长,可安些心,皇长子也可轻松一些,过个一两年再开始读书也不迟。”
楚稷思索着点头:“这是个办法。”
顾鸾笑笑:“正好我若在紫宸殿,永昕永昀便也都在侧殿待着。皇长子过来,他们兄弟间也可熟络一些。”
免得她和皇后日渐不睦,惹得孩子之间也兄弟阋墙,他们的路可都还长着呢。
认真思索了一夜,楚稷在翌日早朝后去看望永昌时与皇后提了此事。皇后浅怔,旋即面露喜色,口中却道:“皇上政务繁忙,孩子还小,怕是太吵闹了。”
“日常琐事自有宫人们照料。”楚稷和颜悦色,“朕只是想把他养在身边。说到底是唯一的嫡出皇子,早日在紫宸殿,哪怕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一听政务也好。”
“是……”皇后品着这话背后的意味,惊喜不已,“皇上说的是,永昌能得皇上教导,自是比待在后宫强的。臣妾素日料理宫务,也不得空教他什么。”
楚稷颔首:“那皇后挑个合适的时候,便送他过去,朕让人将东配殿收拾出来给他。”
“诺。”皇后福身,楚稷不再多言,径自先回紫宸殿。皇后仍沉浸在喜悦里,好生怔了会儿,赶忙吩咐宫人去收拾收拾日常所需,好尽快将皇长子送去紫宸殿。
若云立在旁边,见皇后这样高兴,忍不住道:“皇后娘娘……”
景云抬眸,狠狠地剜她一眼,她只做未觉,自顾自说:“佳妃把持着御前,两位小殿下成日在紫宸殿待着。若咱们殿下也过去,日子久了可就要与他们熟起来了。”
“这不妨事。”皇后满面愉悦地摇摇头,“他们原就是亲兄弟,熟悉些也是应当的。况且……”
朱唇微颤,皇后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况且那两个不过是庶出。如今皇上重视嫡长子,他们的母妃再得宠也不顶用。
景云上前半步:“是,宫里头兄友弟恭才是正道,他们能互敬互爱,旁人都要说娘娘这做嫡母的宽和大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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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稷的吩咐合了皇后心意,皇后无意多作耽搁,当日下午就让乳母将皇长子送去了紫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