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505)
“瑀情之所至,不免失礼,还望史公子见谅。”
白瑀敬上一杯酒,权当致歉,可那话语却听得史彬咬牙冷笑,周遭亦是一番喁喁私语。
史彬虽然不快,却不愿因为一个女人当众作色,仍是笑道:“梦石言重了,吾等聚兴而饮,兴至而歌,谈何失礼?梦石远道而来,某却不及招待,说来却是某失礼了……”
他寥寥几句,就化解了场中的尴尬和难堪,也遮去了三人间的暧昧情.事,在场诸人就只当是故人重逢,无人关心个中原委。
白瑀却只淡漠一笑,面上并无多少热情,虚应了一句:“史公子雅量。某还有事在身,且容某先行告辞。”
待史彬饮罢,白瑀竟只是抛下一句,便不顾众人脸色,当众离席。云轩儿仍在席上,双手抱着琵琶,怔怔看着他离场,脸上泪痕犹湿。
酒席未散,我已无心等下去,便借故离席,带上慕之,出来寻白瑀,却左右寻人不得。廉家仆从只道,那秀才连个姓名都没留,便撒手走人,好生无礼。我无心听他抱怨,只想回去着人问问卢洵。两人既是表兄弟,白瑀回京,卢洵必然知情。
我命慕之代我向廉家主人告辞,自己先在马车上等候。刚刚经过白瑀一事,心绪已然不平。他突然回京,我虽然欣慰,更多的却是不安:他回来是为何故?还有在酒席上对唱的一幕,日后在史彬面前,云轩儿又该如何自处?
等了许久,不见慕之,我心里焦急,欲撩帘下车,看到的却是另一张面孔。张易似乎已在旁等了许久,却无半分不耐,笑着向我点头见礼:“公主。”
“张大人?”我挑眉问道。在这里碰到他,只会让我觉得怪异。
“公主以为,今日雅集,仅仅是个雅集?”他近前了些,稍稍放低声音,“是我提议廉公邀请公主。这郊野无人耳目,谋事更为方便。”
我心下一凛,自然知道他言所何指,当下点点头,听他安排。待慕之回来,他只嘱咐车夫一句:“去悯忠寺。”
许是因为冷僻,悯忠寺的chūn天总比别处晚些。寺院内虽有香火,但仍是萧条冷落。院中只有几株丁香错落而生,斑驳浓密的小花星星点点,无端笼着一股愁绪,在这荒冷的古寺里寂寞绽放,更显得突兀怪异。
寺内老僧和小沙弥似乎早已习惯张易来往于此,把我们引到一处禅房,便悄然退下。房内早已有人相候,见我们进来,当即下跪行礼:“张大人、恩公!”
“怎地不向公主见礼?”张易皱眉斥道,“高和尚,你可是见过公主的!”
高和尚仍是一副落拓不羁的游僧模样,只是在军中待过些时日,更显悍勇。他狐疑地打量我,终是不情不愿地跪下行礼。我这才想起,上次来此地,我是一身男装。他认不出,情有可原。我摆手一笑,让他起身。他见我毫不怪罪,更是不解,却也不敢多嘴,只是烦躁地搔着头皮。
另外一人,是一个年过四十jīng壮汉子,较之高和尚,更为踏实可靠。他面目黝黑,脸上带伤,观其气质,也是军旅之人。不待张易介绍,便自报姓名:“益都千户王著,见过公主。”
我着眼打量其人,目露疑虑。张易见此,不慌不忙地解释:“这是高和尚于军中结识的义士,有王千户相助,大事可期。”
不待我细致问询,王著已愤然开口:“阿合马bī.yín小人.妻女,可怜俺妻儿,不堪受rǔ,含恨自尽。大丈夫岂可忍受这等羞rǔ,不杀阿合马,王著枉活人世!”
提到那个名字,他恨不得把牙咬碎。王著一面说着,一面滚泪。眼中尽是血红,显得狰狞可怖。这仇恨不知已积攒了多少时日,唯有死亡可以化解。
张易所托之人,我并不怀疑。闭目思虑半晌,我才开口:“义士既已寻得,军中也打下根基,张大人眼下是如何打算?”
“皇后既已病愈,公主即可北上。眼下阿合马留守大都,臣只需诈称公主忽然返京,代皇上做佛事,命阿合马出城迎接。届时,高和尚和王著自会伺机刺杀,jian贼命可休矣!”
“张大人曾言,若要成事,需借助我名号仪仗,就是为此?”
“不错。”张易点头道,“阿合马自知作恶多端,平素戒备森严,白日护卫相随,夜间寝无定所,若不以公主名号诱他出来,实难下手。此事也是亏得公主相助。除了太子,他最为惧怕的人,便是公主了。”
他谋划详尽,显然思虑已久,可我仍不放心:“我留在大都,是为皇后侍疾。而今忽然北上,又中途回返,难免惹人生疑。这个借口,别说阿合马,连我也说不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