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3)
小巧jīng致的金碗里安静地卧着洁白的奶酪,上面有一层薄薄的蜜汁。我眼睛一亮,接过碗来,笑道:“哪里来的酸酪?路上带的酸酪不都吃光了吗?”
不忽木这才慢慢抬头,不慌不忙地说:“在上个驿站,奴婢存了一些牛奶,想着公主吃不下肉食,便找人做成了酸酪。公主多少吃些才好。”
他语气恳切,虽自称奴婢,却也未见卑微。想到他这样尽心尽意,我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拿羹匙吃了一口,滑滑的奶酪混合着蜜汁味,特别香浓。虽不如后世制作jīng致,却胜在鲜美。
“哥哥,你有心了。”我谢道。
“奴婢不敢。”他微微低头。
我不禁多瞅了他几眼,据说他是康里人,和蒙古人长得不太一样。皮肤更白些,鼻梁挺直,眼窝很深,由于性情柔和,更显沉静。这似乎跟周围套马的汉子们气场不和。
很快吃完了一碗,我抹了抹嘴,笑道:“哥哥,听说你跟汉人秀才学过文字,明日教我好不好?
他闻言明显一愣,但也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第2章 路途
次日清早,风势渐歇,但大漠里的凛冬,还是寒气bī人,尤其是起来穿衣时,更是浑身冷意。
我坐在毡榻上,面前摆着小小的案几,上面立着一面jīng致的银镜,镜子边沿镌刻着奇异的花纹,像是从中亚那边传过来的。哦,现在所谓的亚洲大陆,经过蒙古人三次西征,除了南宋、印度等少数地区以外几乎都是蒙古帝国的领土。蒙古铁蹄向西一直踏到欧洲多瑙河,北部囊括西伯利亚。就连伊朗高原那里,前几年也刚刚被六叔旭烈兀攻破占领。这群套马的汉子们就像是一台庞大的战争机器,一刻不停地向外扩张。
“公主今天的气色看着好多了!”我正神游物外,阿兰一句话把我的神识叫了回来。她正用一把小木梳子耐心地给我梳理头发。八岁小女孩的头发又软又柔顺,她打理起来,也是不费力气。
我望着面前的银镜,这才端详起自己的脸。不得不承认,这张有些苍白的小脸此刻看起来确实像一朵娇弱的小白花,如果不说,根本看不出我是一个蒙古人。蒙古人多浑圆脸盘,我的脸又小又瘦,自腮以下就往里收了很多;蒙古人眼睛一般不大,且是细长型的,我的双眼在这小脸上就显得很大,而且瞳孔大的出奇,瞳色很深,许是病弱的缘故,眼神有些涣散,像是罩着一层朦胧的月光;皮肤也比普通蒙古人白皙细腻,应是被父母娇养的缘故。五官jīng致秀美,只是不知长大了以后会怎样。
阿兰很快为我编好了几条细细的小辫子,它们乖乖地垂在我脑后,又在我额前戴上镶着玛瑙的银质头饰。在宝石光泽的映照下,我的脸多少有些血色了。身上穿着绣着金丝的纳石失做成的蒙古袍,更显得人尊贵华美。
我望着银镜,镜里小公主的眼神安静得让人心惊。
*
匆匆吃过早饭,阔阔又指挥着仆役侍从准备启程。女人们收拾炊具,男人们叠好毡包,放在随行的骆驼身上。看着大家忙活的身影,大漠里的寒气似乎也被驱散了不少,熹微的日光洒下,为人们增添一点微薄的暖意。
阔阔裹着厚重的蒙古袍,把头顶的皮帽使劲儿压了压,双手揣在袖中,看着大家忙碌。他身边站着一位汉人打扮的儒士,年纪大概有五十多岁,并未像蒙古人那样剃婆焦,只是用一块黑色的平角幞头包住头,清癯的身体罩着一身汉式棉袍,显得有些单薄。他大概就是那位窦先生了。
“子清,王爷那边可有了消息?“儒士问道,语气平和。
“有了,昨日王妃派遣的侍从汗庭赶来了,探问公主近况,我顺便问了几句。“阔阔答道。
唔,阔阔竟取了一个汉人的“字“吗?我很是惊讶,但也不多想,继续侧耳探听。好在我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既不会被他们发现,也能听得清楚。
儒士眉头一皱,面色有些严肃,问道:“王爷怎样?他和大汗……”
“王爷王妃当初到汗庭时,蒙哥汗并不在那里。王爷遂安置好王妃王子诸人,自己前往大汗驻跸地觐见去了。王妃说,近日他会与大汗一道返回和林。至于具体情况,王妃也不甚清楚。”阔阔捋了捋浓密的胡子,也是一派忧愁。
“唉!”儒士叹了口气,“王爷亲近汉人,行汉法,在中原汉地又颇有令名,汗庭里早有诸王对他不满了。若不是阿兰答儿那小人向大汗进了谗言,大汗又怎会不顾手足之情,以钩考之名打击王爷,拘捕王爷的亲信。不知王爷此番北上,能否解了大汗的疑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