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厉害地瞪他一眼。孙耀庭这回却一点也不怕老婆，反倒望着那琴忧虑地叹气，“芳年毕竟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只是这些年时运不济才龙搁浅滩，待哪日一飞冲天，我们这样的人家，连人家的衣角都够不上，唉，巧儿这回，也不知是福是祸咯。”

柳氏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那就在唐先生飞起来之前，把亲事给定了。他一个读书人，总不好在亲事上反悔，名声还要不要了！再说，巧儿打小跟着慧静师太那么个能人学了琴棋书画，做个秀才娘子也堪配。”

孙爹还是没什么信心，仍旧叹气。

柳氏转头就问起那剩下的银子来。结果听到女儿竟花了二两银子给她买胭脂，果然柳眉倒竖，转手就去找烧火棍。

孙冉冉大惊，吓得抱头跑了。

“你这小败家娘们，给我站住，跑哪去呢。”柳氏在院子门口吼，奈何孙冉冉手脚飞快，一下子蹦远了，看样子，似朝学堂跑去的，估计去找孙巧巧躲灾去了。

到底孙爹拦住了柳氏，笑劝道，“这事你就别为难他们几个了，权当孩儿们的心意你就收下吧。再说，这上好的胭脂，我也看过好几回，只狠不下心来买给你。一直都觉得很对不住你呢。”

柳氏眼圈红红，笑握住丈夫的手。“你我之间，论这个做什么，嫁给你，我从没后悔过。”

……

孙巧巧跟着唐芳年出门后，就有些后悔了。

村里人打量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到了湖边，见到倒映在水里的影子后，她回过味来，原来是一身男装的锅。

想想自己的确有点大惊小怪。村里人只以为秀才郎必然要娶个漂亮的小娘子，才不会把绯闻安到她这高大壮身上去……

烈日炎炎，夏风熏得人发晕。路上基本没什么人。

白江涵几个可能察觉到了什么，知道学堂的路在哪里以后，就脚步匆匆地走，只那姚美鸿转回头看过几次。

孙巧巧不知该如何把谢字说出口，那把琴，的确送到她心里头去了。

只不过，每回她要说什么，唐芳年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一定会回头望她一眼。

那柔柔的充满愉悦的眼神，让她一个谢字转辗来回，还是咽了下去。

她怕说出来，感情就淡了。

那把琴的心意比本身的价值更值钱。单单一句谢字，那是看轻了唐芳年的心。

“晚间我再来你家，听你弹琴，如何？”

唐芳年总算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很低很柔，好像怕惊醒什么似的。居然有点小忐忑的样子。

孙巧巧就想，原来他也跟我一样。不由笑了，点头应声。

“今日集市上那首曲子叫什么？”

“琴曲？”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孙巧巧又笑了。“你……懂了？”

“懂了什么？”唐芳年回头，坏坏地笑。

孙巧巧笑着挑眉，“你不懂么？”

唐芳年盯了她几秒，才笑着回头，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半晌又道，“我的心亦同你一样。”

唔，这……算告白么。

孙巧巧只觉得天更蓝了，就连闷热的夏风也凉慡起来，那灼灼烈日如chūn阳一般暖融融的，心里有什么萌动，要发出嫩芽来。

“我要回去了。”

“嗯？”唐芳年不解其意回头。

却只看到孙巧巧一个匆匆远走的背影，不由失笑，“这丫头……”

远远地孙巧巧好似在说话，夏风chuī得荷叶哗啦作响，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唐芳年二话不说，吭哧吭哧往回跑追了过去。

“你说什么？”

孙巧巧见他一脸的汗，递了帕子过去，正是唐芳年那日给她擦泪的帕子。

唐芳年却不接，“你的帕子呢？”含笑的眼神dàng漾起来的chūn意，令孙巧巧脸红的厉害。

这古代男人，竟是个调情高手呀。

坏家伙，坏家伙！

“给你。”孙巧巧到底还是给了。她自己用的是一个白色棉纱帕子，只在角落里绣了一片四叶草。简单得不像女孩儿家用的东西。

唐芳年接了帕子却不用，往怀里藏起来了。

孙巧巧：“……不用的话，就还我。”

唐芳年只做不闻，笑问，“你刚刚喊什么，没听清。”

这人简直……孙巧巧撇撇嘴，“晚上也来我家吃饭吧，就你那手艺，我怕你把那三个小公子饿死。”

唐芳年有些不满，“不怕我饿着？”

孙巧巧没好气瞪他，“谁管你。”扭身走得飞快。

晚间，唐芳年果然领着白江涵三人来了。实际上，太阳还没落山呢，人就到了。

孙巧巧气不顺，一个人在角落里拿把刀削竹管。那神情，就像脸上刻着几个字，生人勿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