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麦心里一动,想起他说补贴出去的那六十块钱,她沉默了一会,还是问道:“那些人,他们回去了吗,看到家里的月亮了吗?”
沈烈摇头。
冬麦便不说话了。
其实对于沈烈补贴六十块钱,她没什么看法,因为她觉得那本来就是没指望过的钱,就当没有过就是了,也不会觉得怎么样,所以没什么意见。
可其实没意见不代表理解,她佩服沈烈的义气,但是并不理解沈烈为什么要这样。
现在,好像能明白了。
那些人看不到家乡的月亮,但是沈烈看到了。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那轮明月,皎洁的玉盘四周围好像笼着一层淡蓝,美得高洁遥远。
她想了想,道:“我突然也觉得,咱们家里这月亮,是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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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沈烈就去公社买了两瓶西凤酒,又买了猪肉和鱼,村里找了相熟的人家,拿鸡蛋换了一些菜,平时关系好的几个知道了,都要塞给冬麦菜,之前冬麦腌了酱茄子,分给她们一些,她们都挺不好意思的,那个好吃,她们自己腌不出冬麦的那个味儿。
不过冬麦没要,毕竟现在自己家没种菜,吃人家的,一天行两天行,哪能天天吃呢。
把这些置办好了,回来刚吃了饭,路奎军开着货车带着两个人过来了,那两个人都是他们村倒腾梳绒机的“能人”,随车带着的还有十几袋子的下脚料。
下脚料卸车后,路奎军和两位能人进屋看梳棉机,在那里研究探讨具体细节,沈烈便拉上了闸,之后通电,梳绒机便笨重地运转起来,大家试探着将那些开过的下脚料放进去梳,几个人又对着梳过的下脚料研究,看里面具体的粗细长短。
冬麦也没什么事,便回去准备下酒菜,想着等下好好招待人家。
回去的时候,村里好几个都围上来问,问他们的买卖怎么样,又打听路奎军过来干嘛,最后议论纷纷的,说什么的都有。
旁边王秀菊恰好听到,便笑着嚷嚷:“借印子钱,那可不是好借的,还不知道啥下场呢!咱都知道杨白劳吧?”
她说完这话得意地笑起来,以为大家会说起这事来,可谁知道,周围几个便默不作声了。
沈烈人不错,挺热心的,有什么好事也会带着大家,虽然大家觉得他贷款搞这个,太大胆了,只怕是会出事,但是听王秀菊这么嘲讽人家沈烈,大家还是不太乐意。
王秀菊说完后,见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也是有些面上无光,便讪讪地说:“这都等着瞧吧!”
说完人也就走了。
旁边几个,连忙安慰冬麦:“搭理她干嘛,谁不知道她满村最泼,和这种人没法计较!”
不过也有关系不错的劝她:“其实你还是和沈烈商量商量,他贷款搞这个,确实太冒险了,还有什么梳棉机改成梳绒机,听起来就怪怪的,这哪那么好改?”
“我娘家舅舅就在陵城纺织工上班,他说了,这个不容易,说梳棉机一台也就是两三千块,但是梳绒机要三万多,如果能改,那人家梳绒机卖给谁?谁也不是傻子!”
就连刘金燕都说:“冬麦,好几万块钱呢,如果真有个啥,咱们庄稼人哪担得起,你说这日子咋过啊!”
冬麦便笑了。
这么多人都劝,各种声音都传进耳朵里,有人好心劝,可有嘲讽等着看热闹,如果是之前,她也许会怀疑,会忐忑,但是现在,她倒是踏实下来。
沈烈是个干实事的人,有想法,也有能力,他可以沾着机油半跪在机器面前耐心地调整轴距,也可以把技术笔记记满了半个本子,他还跑去天津纺织工学院找人家求教,他并不是盲目地要如何,是有计划有想法的。
即使这一次不成又怎么样,皇天不负有心人,冬麦觉得沈烈早晚能成,她也不怕没有好日子过。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最好的回应,就是成功挣到钱,到时候,大家怕不是巴巴地跑过来求着自己给一条发财路子。
路奎军家那些亲戚村人,哪个不使劲巴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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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麦下酒菜很快料理好了,有酒有菜有肉,整治这么一桌子菜对于冬麦来说易如反掌,整治好了后,她刚要过去,沈烈那里也带着路奎军过来了。
路奎军看到冬麦,笑着说:“弟妹这是越来越能干了,我前几天在公社里碰到王书记,还听他夸你呢。”
冬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做做菜而已。”
路奎军:“你做菜人人都知道好吃,今天我们过来,可是有口福了。”
说话间,进了屋,冬麦忙前忙后,将准备好的菜端上来,自然是引得大家一顿夸,沈烈开了西凤酒,给大家递了烟,几个男人说起梳棉机的改造,冬麦从旁安静地坐着,听他们那意思,羊毛和羊绒的分离还是有点问题,需要继续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