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没有哭出声音，因为他怕声音太大会惹她厌烦。但是内心的痛苦和将要被丢弃的恐慌却让他的眼泪止也止不住，泪水蒙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睁眼都觉得异常困难。

贺闻以为只要紧紧抱住不放手，秦染芊就走不了。

可是，直到他的双臂被一双纤长的手死死掰开，长长的指甲刺进了他的皮肉，犹如蜉蝣撼树的无力感侵袭而来时，他才明白，他是如此的弱小，弱小到连一个人的手臂和腿都握不住。

被强行掰开的双臂上伤痕累累，有指甲的划痕和深陷的掐痕，有五指紧握而浮起的红斑。幼小的双臂上，红肿的瘀痕刺目而显眼，丝丝的血痕隐没在皮肤的纹理上，晕染着若有似无的颜色。

“妈妈……”

“你别走……”

贺闻听着高跟鞋‘踢踏踢踏’的声音在远去，他用手背在眼睛上胡乱的揉了一通，努力睁大双眼，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追着秦染芊而去。

秦染芊拖着行李箱，大步不停的走出了房门。

门外墙角处，花寻依旧蹲坐着，而秦染芊却用余光随意的瞥了他一眼，便目不斜视的扬长而去。

她的步伐不慢，所以很快就出了客厅走廊，往大门而去。

随后而来的，是贺闻。

第21章

贺闻的步子跌跌撞撞，他追着往外跑，连门口处的花寻都没看见。

花寻不敢拦，所以只能跟着他一起往外跑。

两人一路跟着秦染芊的背影追出去，出了小区时，就看见秦染芊站在小区出口处停着的一辆车边。她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似乎是在和车内的人打招呼，接着就见她推着行李箱往缓缓升起的后备箱而去。

贺闻和花寻追过去的时候，秦染芊刚刚关上后备箱的门。

秦染芊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贺闻会追上来，可是她依旧面无表情的无视了贺闻，一步步往车门走去。

“妈妈。”贺闻看见秦染芊就要拉上车门，疾步跑上前，死死的按住了车门的把手，他红肿着眼睛看向她，哀求道：“妈妈不要，不要离开，求求你了，妈妈。”

这是花寻第一次看见贺闻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他会哭，会喊，会跑，也会闹。

可是贺闻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只能哀求，求她不要离开，别不要他，不要丢下他一个人。

可是有什么用呢，秦染芊没有想要为了他而留下的想法，也不会留下。

秦染芊推开了贺闻，她冲着里面敲了敲车窗，窗户应声而开。

只见秦染芊弯腰伸手进去，从副驾驶上拿出一个皮质的包包，她打开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卡，递给了贺闻：“喏，卡里的这笔钱就当我给你的抚养费了，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

秦染芊说着，把卡放进了贺闻想要牵她而伸出的手里，顺便又扯开了他挡在门把上的身体。

卡片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贺闻被推开时没有站稳，若不是花寻站在他身后扶住了他，怕是又要摔了。

花寻忽然有些厌恶秦染芊了，不是讨厌，是厌恶。

秦染芊顺利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这才又扭过头来看向贺闻，说道：“哦，差点忘了，这把钥匙也要给你。”

秦染芊说完，随手就把一串钥匙从车窗里扔了出来，砸在地上。

车窗随即升起，挡住了车外人的视线，车，便启动了。

贺闻想要向车子离开的方向冲过去，花寻却紧紧的拽住了他的手。

“贺闻，贺闻你别跟了，那是汽车，你追不上的。”更何况，如果你不小心被汽车撞到了，出事儿了该怎么办。

花寻被贺闻往前冲的动作扯的踉跄了几步，可他依旧死死的拽着他的手，一刻都不敢松开。

眼看着汽车越开越远，贺闻朝着那个方向看去，他眼泪糊了满脸，如同痉挛般大口大口的喘气。他慢慢蹲下身，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没了，他跪坐在了地上。

花寻随着贺闻的动作，也跪坐着，在他面前。

想安慰他，却无从开口。

花寻担忧的看向贺闻，他眼中滚烫的眼泪成了串，大颗大颗的在脸上滚着，却没有发出一丝泣音。纤长而密的睫毛被泪水沾湿，一缕缕似要成结，在眼眶内外凌乱无序的飞扬。而他的瞳孔里，却没有一丝亮光。

花寻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贺闻的这种情况不太对。

哪有人哭泣是没有声音的，如果此时不发泄出来，任由他闷在心中，往后肯定会发展成心理疾病的。

哀莫大于心死，从此黯淡无光。

花寻有些慌，他抖着双手捧住贺闻的脸颊微微上抬，让两人的视线相交。可是，贺闻的瞳孔没有聚焦，黑沉沉的眼底，除了持续不断往下滚落的大滴眼泪外，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