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娇(354)
裴寂紧紧盯着沈青葙,他看见她的瞳孔骤然缩紧了,她脸色变得煞白,怔怔地看着他,裴寂怀着说不出的希望,又走近一些,轻声唤她:“青娘,从前都是我错……”
她却突然收起怔忪的神色,冷冷地摇了摇头:“裴舍人,人生从不能回头。”
她盖好手炉的盖子,转身向来路走去,越走越快。
裴寂突然恐慌起来,这种摸不到实地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可怕,她不在乎了,她是真的不在乎了!
“青娘!”裴寂高呼着,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
隔着几步的距离,沈青葙没有回头,只向身后摆了摆手:“裴舍人,不要再跟着我。”
裴寂停在原地,冷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满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她不在乎了,她是真的,再也不在乎他了!
沈青葙快步向前走着,手炉渐渐冷了,脸上已经习惯了波澜不惊,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愤怒、不甘、委屈,种种情绪交杂着,怎么也不能平静。
原来他一次次提起那个红斑,竟是这个意思!
她也曾做过那个梦,她知道他没有说谎,然而就因为这个梦,他就可以那样对她吗?她的人生,就是因为这么一个梦,被打破打碎,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吗?
多么可笑,多么不值得!
沈青葙觉得眼睛很热,鼻子很酸,却只是咬着牙飞快地向前走着,怎么也不肯掉眼泪。
她已经哭过了,哭够了,她如今过得很好,她不会回头。
她曾经那么盼望他给她一个解释,但如今得到这个解释,却只让她觉得可笑。
前世,抑或只是一个诡异的梦,都不能成为他这么做的理由,他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他曾带给她最深的羞辱,他也曾舍身救她,他不欠她,他们一笔勾销,他们一别两宽。
沈青葙越走越快,穿过夹道,走上宫道,薄薄的风声在耳边拂过,有宫女和宦官脚步匆忙地来回奔走,直到最后,黄镜笑嘻嘻地迎面走来,高声招呼她:“沈司言!”
沈青葙停住了步子,脸上的神色还不曾整理好,煞白的脸色让黄镜吃了一惊,脱口问道:“沈司言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沈青葙迅速调整了神色,唯有微微沙哑的声音透露着她心里激荡的情绪,“黄内侍是来找我的?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陛下在仙居殿,要沈司言过去呢,”黄镜笑道,“沈司言快跟我走吧!”
他当先在前面领路,沈青葙跟在身后,慢慢吐着气调整着情绪,走出几步时,神色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却在这时,从道旁仙居院半掩的大门里,看见了徐莳。
她披着大红羽纱的斗篷,蹲在院里的雪地上堆雪人,不过她堆的并不是常见的雪娃娃,而是个胖乎乎的雪兔子,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体,白白的两只长耳朵,圆乎乎的短尾巴,眼睛是两颗火红的琉璃,嘴巴是一颗粉色的琉璃,此刻徐莳光着两只手正在兔子背上掏一个圆圆的洞,她脚边放着一盏精巧的莲花灯,似乎是要把这盏莲花灯放在白兔背上驮着。
徐莳一抬眼看见了她,连忙站起身,紧走几步来到近前,大红的斗篷将身后的雪兔子堵得严实:“你怎么来了?”
“我只是路过,”沈青葙停住步子,福身一礼,“这就要去仙居殿。”
徐莳笑道:“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呢。”
她说着话凑到近前向沈青葙脸上看着,问道:“你眼皮怎么红红的?”
“方才往九洲池边走了走,风太大,迷了眼睛。”沈青葙不动声色地编着理由。
徐莳嗯了一声,向她摆摆手:“本来想跟你说说话呢,既然是陛下找你,那就快过去吧!”
沈青葙走出几步,偶一回头,徐莳依旧站在门内望着这边,神色莫测。
仙居殿中。
沈青葙踏进门内,一股道观里常见的檀香气扑面而来,神武帝坐在蒲团上,手边放着一支麈尾,手里拿着一本《道德经》正在看着,听见动静时一抬头,笑得得意:“青葙,朕刚收到奚怒皆的国书,他们要议和!”
议和,哥哥就要回来了!沈青葙停住步子,靥边浮现出灿烂的笑容:“臣恭贺陛下!”
神武帝笑声朗朗,放下了手中的《道德经》:“朕叫你来,是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那书半卷着,露出里面秀美的手书字,沈青葙认出来了,是徐莳的字迹,这书,竟是她亲笔抄写的。一点疑惑从心底生出,徐莳也曾几次劝阻神武帝服食丹药,可她为什么又亲手抄写《道德经》给神武帝?这举动,分明又像是在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