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娇(188)
第79章
这是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 沈青葙头一次走进应长乐的寝殿。
应长乐看似率性随意,实则对亲疏区分得极为清楚,沈青葙来了将近两个月, 虽然处处被她另眼看待,然则平常见面说话都是在会客或者玩乐之处, 这寝殿从不曾让她进来过, 沈青葙猜测, 大约唯有那些被她当作心腹的人才有资格走进这件寝殿。
因此当她一踏进这座嵌着“邀云”二字的朗阔寝殿时,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了一股微妙的感觉, 也许从此以后,她就不再是从前那个以琵琶傍身的乐师, 也许从此以后,公主府风流豪奢外衣下的内幕,就要向她揭开了。
踏上寝殿温软厚密的深红地衣时, 沈青葙微微低着眼皮,将这座寝殿的模样迅速打量了一遍。光线明亮的前殿中, 门窗都比常见的规格要大,尤其窗户便占了小半面墙壁,并没有糊常见的明光纸或者各色绢纱, 而是一色嵌着大块大块磨成半透明平板的蚌壳, 日色照映时, 隐隐似有虹晕流动, 望去令人心醉。
前殿几间屋子并没有打隔断, 只用屏风或架子隔出空间,走过之时,沈青葙看见书架上放着许多卷轴,赫然有兵法史书之类, 再往里走,通往后殿寝间的墙上挂着刀剑弓矢,并没有想象中软红千丈的奢华模样,反而透着一股兵戈气息。
沈青葙不由得想起头一次看见应长乐时,她一身红云似的骑装,举起七宝长鞭劈空砸下的模样。
“来了。”应长乐穿着寝衣斜倚隐囊坐在榻上,从镜子里看见沈青葙走进来时,懒懒说道。
她正在晨妆,一旁的穆九郎低眉垂眼,正从妆奁里为她挑选插戴的首饰,边上侍立着她的心腹女官宋飞琼,又有几个宫装的婢女忙着为她挽发,又有几个婢女捧着要换的衣服等侯在边上。
沈青葙向着她行了一礼,道:“给公主请安。”
应长乐依旧只是从镜子里看着她,漫不经心说道:“早起想着昨天席上的事,又有些记不清到底来了哪些人,就让你过来帮我想想。”
沈青葙一时有些不明白她的意图,试探着问道:“公主有哪些人记不得了?”
“昨天坐在孙文蔚右边那个,是谁?”应长乐由着婢女给自己涂好胭脂,那边慕九郎递上去一支凤衔珠的金钗,应长乐似是不满意,摇了摇头。
沈青葙迅速回忆了一下昨天席上的次序,道:“是张敬伯,江阳张氏第三房的子弟。”
应长乐回头看她一眼,道:“韦策边上那个穿红衣的呢?”
“韦元贞,”沈青葙道,“出身东眷韦氏,序齿的话,当是韦策的族兄。”
应长乐点点头,笑了下:“你记性真好,我只不过是过了一夜,就有些记不大清楚那些人了,难为你一个个都能记住。”
她一边梳妆,一边又闲闲地问了几个人,末后道:“你还记得昨天说起奚怒皆部的战事时,他们是怎么说的吗?”
“当时公主发问后,程与义是第一个开口回答的,道是可以挑选熟悉边地情况的胡人为将,就地募兵,以胡制胡,”沈青葙道,“之后王牧道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当以安抚为主,韦元贞有一个伯父曾经随军征讨奚怒皆部,便说了些当年的旧事……”
她细细回忆着,口齿清楚地说出来,一时寝间之中,只回荡着她轻柔的语声。
慕九郎又递上两对金叶花钗,应长乐微微颔首,慕九郎这才把花钗簪在她梳好的望仙髻上,婢女拿起口脂,正要为她涂抹时,应长乐伸手拿过,用小指蘸了,慢慢地点着嘴唇,眼中透出一点极淡的笑意。
昨天她见沈青葙始终坐在席上神色淡然,似乎并没有留意那些人的动静,原来竟不动声色地全都记了下来,难得这份好记性,又难得心里能存住事,面上又能不露分毫。
应长乐存着考较的心思,东一句西一句又问了些昨天席上的情形,眼看沈青葙一一都答了出来,此时梳妆已毕,应长乐便站起身来更衣,宋飞琼连忙上前帮着把宽大的寝衣脱去,换上小袄绢衫,又弯了腰为她系裙,应长乐一边伸开双臂由她服侍,一边又向沈青葙问道:“你觉得他们这些人说的,哪个比较有道理?”
沈青葙到这时候,模糊猜到了她的意图,摇了摇头:“公主恕罪,我于此一无所知,不敢妄言。”
“可惜了,”应长乐笑了下,“以你的聪慧,若是能留心此道,也许会有些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