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娇(140)
她低着头,声音里说不尽的落寞:“这是你阿耶最落魄的一段时日,所以你阿耶从来都不肯提,先皇后也不曾透露过,连我都是在先皇后故世后无意中得知,谁知裴寂竟然知道!”
她想虽然这事神武帝从不愿意提起,但他心里对静贤皇后却不是不感念的,少年夫妻的情分,结发原配的敬重,再有当初共过甘苦的恩义,合在一处藏在心里,所以见了这对簪子,立刻就想起静贤皇后的好处,对她留下的唯一骨血,自然就多了几分宽容。
她一样样都算得清楚,唯独没有算到这个,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阿娘,不过是一时有些消长罢了,以二哥软弱的性子,以后未必就能稳稳当当地走下去。”应长乐劝慰道,“如今贬了裴寂,就等于斩断了二哥一条得用的臂膀,二哥大伤元气,对我们来说就是好事。”
“这个裴寂,”惠妃咬着牙,恨恨说道,“早就知道他是个养不熟的狼!”
“交给我来应付,”应长乐思忖着,道,“我已经有些想法了,总之裴寂这次离了东宫,今后休想再回去!”
惠妃先是点点头,后面想起时,不觉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幽幽说道:“眼看着就要成事,却突然……长乐,阿娘总觉得,冥冥之中似是另有天意,不肯让阿娘遂心。”
应长乐正要安慰,一旁听了多时的应玌再也忍不住,满脸不赞同地开了口:“阿娘,二哥又没什么不好,你何苦做这些筹算?”
惠妃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低声道:“你说什么?”
“阿娘,二哥已经很可怜了,”应玌低着头说道,“他与二嫂一向恩爱,如今不得不分开,阿耶还一直责怪他,阿娘,你就放过二哥吧!”
惠妃只觉得心口处刀搅一般地疼了起来,疼得她老半天都喘不过来气,应长乐瞧出不对,连忙过来替她抚着心口,急急说道:“阿娘,是不是哪里不好?我让人传太医!”
“不用传!”惠妃强压下心疼的感觉,煞白着脸,红着眼圈,看着应玌慢慢说道,“阿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你竟然这般辜负阿娘的心!”
“阿娘,”应玌不敢与她对视,只喃喃说道,“儿子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思,阿娘……”
“闭嘴!”应长乐眼见惠妃气得嘴唇发抖,当即一声厉喝,止住了应玌,“六哥,无论你有没有这个心思,如今你已经在这条船上,好也罢坏也罢,你都必须与阿娘和我一道走下去!你这些没担当的话,以后全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再休向我们提起!”
应玌怔怔地看着她,霎时间只觉得这个妹妹,竟比母亲更有威势,更让他害怕,他犹豫着迟疑着,试图反抗:“七妹,我根本就不是这块料,你何苦这般逼我?”
“你只管听阿娘的,听我的,其他什么都不用管,”应长乐沉着脸,神情冷肃,“阿娘和我自然会替你铺好路,你只管按着我们的安排走下去就行。”
应玌看向惠妃,满心无奈:“阿娘,非要走到这一步吗?”
惠妃疲惫地掩住了额头:“长乐,为什么你不是男子?”
应长乐停顿半晌,傲然抬头:“不是男子,又有何妨?”
宜秋宫中。
应琏看着人去楼空后的满室寂寥,懒懒地在杨合昭常用的榻上坐下,脑中一片空白。
“殿下,”姜规被手下的小宦官抬着来到门外,努力撑起半边身子向他说话,“奴婢这就要去掖庭重新报到,今后就不能近身伺候殿下了,特来向殿下告辞。”
寺人是低等级的宦官,平日里多是做些打杂之类的粗活,并不能进内室服侍,应琏连忙下了榻,站在门内看着他,眼圈有些红:“你的伤可好些了?”
“好多了,”姜规道,“裴中允,不,如今该叫裴县丞了,给了奴婢一些天香膏,很是有效,再将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无碍了。殿下,如今太子妃不在,裴县丞不在,奴婢也要走了,你以后要千万保重,这里头外头到处都是耳目,千万要小心些,别被人抓到了错处。”
应琏涩着声音点头道:“我知道。”
他想起裴寂说的,今后要事事以神武帝的喜好为准,顺势而为,再不可犯颜直谏,又要他加意结交赵福来和其他那些炙手可热的宦官,乃至神武帝宠信,而他素来有些看不上的齐忠道、康显通等人,今后都要耐着性子周旋,万万不可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