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渣男改造的一千种姿势(504)
护卫只得在外间观察情况。
公孙琢玉走进院中,见中间摆着一张小矮桌,上面摆着几道家常菜,颇为丰盛,有两副碗筷。随手拿了张木凳,坐在旁边问道:“姑娘在等人?”
女子不语,用木棒捶打衣物,一身素裳,有西施之美。
公孙琢玉摸了摸凉透的菜碟,叹道:“看来姑娘等的人没回来。”
女子闻言,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正常。她低头猛力搓洗着衣裳,力道极大,头发也跟着散了两缕下来,纤细的手绷起青筋。
公孙琢玉自顾自道:“他受了重伤,肩头让人家刺穿,膝盖被人射了一箭,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一阵清风拂过,吹来浅淡的花香,却腥甜得仿佛血一样。
女子终于顿住动作,她像是被人点了穴,一动不动,低着头看不清神情。片刻后,一滴泪水从眼眶滑落,悄无声息没入了盆中。
公孙琢玉可不想惹女孩哭,换了个姿势坐着:“姑娘叫什么名字?”
女子攥紧了手中湿漉漉的衣裳,麻木浆洗着,冷冷吐出了三个字:“莫静娴。”
竟是直接说了真话。
公孙琢玉挑眉:“可宗卷上说,你被充入教坊司不久后,就失足落水而亡了。”
当年莫家满门被贬为奴,成年男子尽数问斩,女子皆充入教坊司做了官妓,终身不得出。
莫静娴纤弱秀美,看起来一点儿不像将军的后代:“我会凫水,假死又有何难。”
公孙琢玉点头:“教坊司看守严密,你能成功脱身,那必然有人帮你,是叶无痕还是骆剑鸣?”
他知道的消息远比莫静娴想象中要多得多。
女子终于抬起头,公孙琢玉看见她眼眶通红,像染了血:“骆叔叔是我父亲旧部,他想办法助我逃出,找了这个地方让我落脚。”
落花胡同虽鱼龙混杂,但位置隐蔽,周围左邻右舍互不打听见面,皆缩住在屋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算安全。
公孙琢玉双手交握,大拇指绕来绕去:“叶无痕呢?”
莫静娴像一个没了魂的人,公孙琢玉问什么,她便答什么,低头将衣服上的褶皱细细捋平整,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在教坊司的时候,曾经救过他一命,他死皮赖脸硬是要缠着我报恩,我指使他去替我杀四个人,他就去了。”
公孙琢玉哦了一声,双手揣入袖中,似有叹息:“你全部说出来,不怕我将你抓入大牢?”
莫静娴终于松了手中的衣裳:“你已经将人擒获,查到了这里,我说不说的你早晚都会知道,只是骆叔叔与此事无关,求你不要将他牵扯进来。”
公孙琢玉疑惑:“你怎么不替叶无痕求求情?”
莫静娴看向他:“有用么?”
公孙琢玉抱歉的笑了笑:“没用。”
叶无痕的罪跟骆剑鸣可有着质与质的区别。
莫静娴将衣裳拧干,晾在了院中的绳子上,公孙琢玉也不催促,静等在一旁。他看见绳子上有两件衣裳,一件男子的,一件女子的,相互挨在一起,干净又平整。
桌上的饭菜已经冷透了。
莫静娴抿了抿唇,抬眼看向公孙琢玉,平静而又坦然:“不是要抓我么,走吧。”
公孙琢玉没有给她带镣铐,只是命人用麻绳将她双手捆了起来。双手抱臂,难免感到可惜:“姑娘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吧?”
莫静娴说:“十八。”
才十八。
公孙琢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一向喜欢做个糊里糊涂的官,因为真相有时候不见得会如所有人的愿。他走在前面,莫静娴被押在后面。
公孙琢玉忽然问道:“姑娘后不后悔?”
莫静娴没有说话。
那座小院被远远甩在身后,内堂里供着三十二座牌位,香炉里插着一把燃烧过半的香,烟火缭绕,让周遭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莫炎武当初率兵在前方厮杀,后方粮草迟迟不至,大雪寒天,五万将士苦熬半月,体力不支,被敌军斩杀大半。后来才知,不过是有人贪了军费,欺上瞒下。然罪责却尽数归到了莫炎武一人的身上。
莫静娴没有回答,公孙琢玉便知道她不后悔,偏偏自己没什么话可劝。
这个朝代和后世不一样,没有警察主持正义,有的只是官官相护,贪腐成风,人命贱如草芥。寻常百姓若想申冤,连个能主持公道的清官都找不到。
公孙琢玉又不免想起自己在江州的同僚了。当初知府设宴款待杜陵春,众人皆至,唯有宁县县令白松鹤未到,最后惹了杜陵春不虞,现在应该赋闲在家了。
白松鹤的例子,是这个朝代大多数清官的境地,不愿同流合污,便为世俗所不容。包拯几百年来也才出那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