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之死(98)
看似以卵击石,实是玉石俱焚!
何苏木大惊失色。
不等再审度形势,帐外有婢恭声高传:“君侯,娘娘传婢有话通禀。”
“进帐。”
刘子昇冷声应道,随即向张述使了个眼色,让他以防司马凝冲动行事。
苏笑疾步入帐,绷着一张严肃的脸,一丝不苟地朝二人执了礼,方道:“娘娘令婢入帐,望君侯慎重行事,千万顾及大局,君侯可并非单系一命,北伐未成,故土未收,君侯运筹帷幄多年,蓄势待发,万不能弃整个南晋不顾!”
何苏木有些吃惊。
就连曾经受制于崔俨的帝后也打算不追究了?是胆怯于士族的地位,还是怜惜刘子昇这位将才?
司马凝冷笑,瞥了苏笑一眼,不再说话。
苏笑又道:“娘娘还说,既然有私怨,便不应在此地解决,今日上巳祭礼,见不得血。还望殿下和君侯谨慎。”
何苏木的眼皮跳了跳,本是起兵造反一事,何来私怨一说?难不成说的是他同崔氏的私怨?
“苏女史,你是说,连娘娘都已知此事了?”刘子昇突然冒出一句话,语气分外阴戾。
苏笑恭声道:“陛下和娘娘也心系崔令君一事,自然已遣人查得清楚,只是尚且来不及告知君侯。”
刘子昇似乎能听见久绷的心弦在这一刻断裂,等候多时的回音响在他耳畔,随之便是刻入骨髓的疼痛,竟化成万丈冰川将他就地掩埋,他眼角低垂,嘴角挑出一抹发苦的笑。
“竟然真的是……”
即刻,他猛地转身,面向崔俨,沉着嗓子,一字一字道:“当真是你,杀了崔训?”
第54章 伍拾肆
崔俨恍若无事地拍了拍两袖的尘土,安然地坐于案前。
他抬眸,迎上刘子昇那双寒意森森的暗眸,冷笑了一声道:“是我,如今告诉你,也无妨。”
刘子昇像一尊被供奉的神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没有了恶意,没有了阴森,甚至连最后一丝生机都熄灭了。
仅是淡淡地审视崔俨,俯视苍生的淡漠。
司马凝良久才平定下来,沉道:“崔俨,我只问你为何如此,训姐难道不是你的亲妹么?”
她心怀着一丝侥幸:崔俨这般对待崔训,可能是因为崔训身上流淌的并非是崔家的血。
谁知,崔俨冷笑道:“她若不是崔氏人,昔日如何能坐上高位,辅司马小儿成事,受百官尊重?”
司马凝顿了顿,面如霜雪:“为何杀她?”
崔俨淡淡一瞥她,视线落至刘子昇身上,是在同刘子昇讲:“我说过,你也有份害了她。”
见刘子昇容色未改,他垂头恨恨道:“她为崔氏生,就注定了要为崔氏死,她屡屡强行破坏朝局的平衡,置崔氏不顾,置士族利益不顾,她既然要笼络士族,那也罢,但她想要抬高寒门,与我高门子弟平起平坐那就万分不对,更何况……”
崔俨有意地抬眸看了一眼刘子昇:“你的出现,我万没料想到!更没想到,你能带给她如此深的影响,她因你入朝功绩,看到了寒门学子的光彩,提拔了不知道多少寒门之人。我崔氏是百年的高门,崔训更应该明白这个霄壤之别,她既站云端,又为何要自甘堕落,你虽已拜将封侯,在我眼里,不过贱奴一名!”
司马凝怒喝:“冠冕堂皇!一派胡言!你满嘴的高门士族,不过是美化自己的私欲,连你自己都知道,你的欲望已经僭越了一个臣子的本分,你是出生高门没错,但你首先也是臣子!”
“那是因如今我败了,庙算有遗,我且认,功败垂成,我亦受之,但若是我得了天下,何来僭越一说?成王败寇,你司马氏也是如此得的天下,只是因为是胜者,所以成王。”
司马凝见他如此道貌岸然,也懒得再同他论君君臣臣,哂笑道:“如今正逢国之半亡,你尚不忧国忧民,反而生出二心,只为一己之私,你口口声声寒门卑贱,高门显贵,可曾想过,你的心思有多肮脏?训姐和镇北侯又是如何思民报国,经纶天下?与他们一比,我看,你才是一团贱泥!”
崔俨短暂地一怔,不做辩解,神色微有茫然地呆坐着。
“她的命,在你看来,仅如此而已?”
刘子昇突然淡淡地问,似是有些不信崔俨的解释,他脸上沉积的阴云逐渐散了开,就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
两年多了,求这个真相两年多了,他自然疑过崔俨。崔训被杀那晚,尚书令府是一座空城,守卫被掉走,空城自是一座死城,而索命的对象,却是这个府宅的主人。能不动声色地调遣守卫,除了崔俨还能有谁?原先,刘子昇只是觉得他有份参与此事,联合士族行凶,只是他何曾能料想,竟是他亲自下此令,夺了亲妹妹的性命!况且,极有可能,他杀崔训,也是为今日举事做的一项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