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之死(49)
何苏木一直明亮的双眸黯淡几分,垂眸只顾煮茶,淡道:“崔俨大人没有任何态度么?既然曾在崔家侍奉过,那应……”
她的声音渐弱。
兄长崔俨为人最是刚直不阿,一行一止皆是崔氏门楣,又怎会顾虑一个乳母?
何景源道:“崔大人?你是知道的,他如今正是与元齐表兄斗得厉害,又岂会因崔令君的乳母,授人口实……”
“可在说我?”
第25章 贰拾伍
厅堂外传来平平淡淡的声音。
三人俱是一惊,循声看去,见刘子昇已推门而入,纷纷起身拱手作揖。
“见过君侯。”
“表兄。”
刘子昇抬手示意,一边走来,在苏木那侧盘膝坐下。
“谈何事?”
刘子昇已有数月未回军营,改穿一身素紫长袍,没有一处纹路点缀,就如今的气候而言,可谓单薄,只有领口略比常人的要高些。
何苏木感慨,这将军的身子骨到底比常人强健许多。
何景源一向崇拜他这个元齐表兄,在侯府时不常相见,偶尔几次也是当着姜氏之面客套一番,这回还是第一次私下能有与他相谈的机会,他又一向听闻镇北侯此人目达耳通,谋略过人,正思忖着能不能为他解惑一二,想到此,他委顿的身子不由挺了挺。
何景源还未开口,就听何苏木笑道:“我们可不是在说表兄你的是非,而是在聊一件难住大理寺卿的案子。”
“杨先?”刘子昇略一顿,看向景源,“什么案子,且说说看。”
何景源便一五一十将这件命案悉数交代清楚,生怕错过任何细节,时不时再去确认一下刘子昇的神情。
“崔俨呢,他什么态度?”
何景源一怔,随即摇头苦笑:“崔大人要是能出面,随意给大理寺这边一番暗示,杨大人也不会如此头疼了。”
顿了顿,他肃然皱眉:“况且,杨寺卿也明白其中利害,若是轻判,以后再有此类案件,他又该如何秉公执法?若是就这样判了,又恐寒了崔氏一族的心啊,毕竟那是崔令君……”
话至此,何景源停住了,范义同他一道,不谋而合地看向对面的镇北侯,难免想到传闻中不大对付的二人,心里不由隐隐担忧:这位镇北侯会不会因为舆论偏向崔训而动怒呢?
刘子昇听完面色不改,手却伸至何苏木面前,掌心朝上,泛红的手掌有好些个茧子,想必都是握兵器时留下的。
“表兄?”何苏木不解他那讨东西的模样,不由瞪了双大眼看他。
她何时欠了他东西?
刘子昇只微抬眸,瞥了她一眼,语调微扬:“我的茶呢?”
何苏木“啊”了一声,才意识到似乎他进屋许久,她都未曾奉茶,自知失礼,面色颇有些难堪,旋即起身,吩咐桑琼从柜中取出悉心保存许久的青玉瓷碗,茶碗上雕着更为浅色的素玉纹。
茶水漫过碗壁七分,何苏木试了试茶碗外壁的温度,又将它置于五瓣花形的玉座底衬上,这才亲自给刘子昇端了去。
她微躬身垂眸,佯作婢女样,打趣道:“君侯请用茶。”
刘子昇本不觉得有何异样,只听范义笑道:“苏木,你好偏心,我与你阿兄都不得你用这样的宝物来奉茶,偏偏留给了君侯,今日若非君侯在,我们都还不知道你私藏这样的好物!”
范义是玩笑话,借着与何苏木日渐亲近,故意调侃一番,何景源倒认真留意了那茶碗,同手上的一对比,眉头泛起了些道不明的情绪。
“范大哥说笑了,苏木手上之物,除了些从前家里带来的,其他皆亏姨母相赠,既是府中之物,自然也是表兄的嘛,怎能说是苏木偏心呢。”
何苏木的脸上漾出浅笑,柔柔一声竟让人不想再去与她计较。
刘子昇这才细细地看了一眼茶碗,他饮茶不甚讲究,更辨不出什么味道好坏,只觉得这青瓷碗握在手里不烫也不凉,茶水被素玉衬得更清透,茶色尽显,便朝何苏木道:“你倒是很喜欢素玉?”
何苏木莞尔:“是啊,但是如今素玉难求,若非姨母赠我,我也得不了如此好物。”
刘子昇不以为意:“难求也是能求,你若是喜欢,我遣人去寻便是。”
范义一听瞪大了眼,心下讶异不已,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镇北侯竟如此偏爱自己的表妹,现在市面上玉紧俏的很,连年征战,通往产玉的朅盘陀国之路早已封死,制玉匠人也颠沛流离,寻常玉石已是珍贵鲜见,更何况是品质极佳的素玉?
何苏木眉头微蹙,严色推辞道:“不了,表兄,可千万别劳民伤财,玩物而已,万万不要大费周章。”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忧虑:“还不如能分给穷苦百姓几顿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