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之死(36)
刺客似是看穿她要乱他阵脚,顿时血肉狠钝的手稍松,只朝刘子昇冷笑道:“镇北侯当真如传言那般不知怜香惜玉,就连自家的表妹,也不顾及分毫了吗?”
闻言,刘子昇抬手一挥,不知何时,两名亲卫竟已入院,走到他身侧。
刺客带着何苏木往屋内一退:“久闻镇北侯谋略过人,可也别妄想快过这把刀!”
说着,他的匕首再次顿下,痛到何苏木额前沁出一阵冷汗,似乎再深半寸就能原地血溅三尺!
“多虑了。”刘子昇冷目淡道,“你不过是要舆图,本侯命亲卫即刻取了来。”
亲卫领命,执礼退去。
何苏木怔住了。
刺客亦是一怔,随即痛快大笑一声:“好啊,看来这镇北侯当真怜惜表妹。”他低眸看向刀下的女子,只见她闭目紧眉,娇丽的面庞上毫无惧色,甚至……
“今日乃她生辰,本侯望你刀下留人。”
刘子昇的视线落在堪称摇曳的身影上,见女子眉目渐松,睁开眼时,平静的脸上匪夷所思地浮出一笑。
不识悲喜,不辨哀乐。
淡然如雪,眼底平和得几乎没有这世间一草一木。她似是孤帆一片,青山两岸只为她一人缓缓退去。
刘子昇面色不改,背后所负的那只手却悄然攥紧。
“她的兄长尚在家中等她过这个生辰,本侯不愿见他们兄妹分离。”
何苏木忽然恍惚了。
他是在用何景源提醒自己,不要一心求死。
她此生不怕死,可是……也不至于求死啊。
有种突然被仇人关心的无措感?
疯了!
何苏木一咬牙,又闭眼了。
眼不见为净。
……
不到半个时辰,一名亲卫已双手奉棕木锦盒疾步而来。
刘子昇一挥手,亲卫登时就要走近。
“站那别动!”刺客狠道,“拿出来!展开!”
亲卫停步门前,回身看刘子昇,见他微一颔首,便从锦盒中拿出一卷舆图,徐徐展开。
刺客不由倾身去看,见图上描绘的是青州城内外布局,从正中央的青州府到四周的驻军防守,再到圈圈点点的防御工事……
这么短的时间,假不了!
“放人。”舆图后,被遮挡的刘子昇淡道。
刺客招手让亲卫送进房内,还不等亲卫踏进门槛,只见那亲卫身影在门外一闪,竟没了影!
刺客眼前一花,尚未反应,只听“嗖——”一下箭声入耳,他惊呼出声。
一箭已直直命中他的肩头。
那箭有穿杨之力,他不受控地倒头栽去,再偏些,恐就当场丧命,哪里还制服得了何苏木?连手上的匕首也不知掉去何处。
何苏木是亲眼见刘子昇发出的那支箭,虽未看到他何时取弓,何时搭箭,却也注意到他眸光比飞箭还要锋利,手上却极其云淡风轻,仿佛射的不是人,而是投壶上的两耳。
他没有尽全力,想留这个活口。
何苏木冲出屋外,已是晕头转向,抬手一抹脖子,满手的血,更是晕得两眼一翻,倒地前冒出个念头:死了算了。
片刻,她再勉强睁眼时,发现竟没摔得四脚朝天。
有人扶住了她。
抬眸再一看那张死人脸,险些又晕死过去!
刘子昇一手持弓,一手扶上她的腰,满脸冷漠地看着她:“起来。”
“……”
本相真的虚!
何苏木气得咬牙,用尽二十多载积累的好涵养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只觉腰间上厚重的那掌使了些力,她又努力踩实脚下,这才晃悠悠地直起身。
刘子昇把弓丢给亲卫,迈步就走,只见不知哪里来的两名侍卫已将那北秦探子拿下,押着他也往前殿去。
何苏木跌跌撞撞地跟上,走到前院才发现,院中、殿内竟无一人,熙熙攘攘的香客早已散去,不绝于耳的诵经声也不复殿内,殿门半开,隐约见那尊正对殿门的慈悲佛像威严而立,审视人间。
她先是拿廊道口的一桶清水洗了洗手上的血渍,又实在闻不得脖子上的那味道,干脆把宽袖一撕,拿这截细长的布条将脖子严实地裹上两圈,捂着伤口出了寺门。
刘子昇立于石阶下看她,视线似乎在她颈上微微一顿。
他的身后是数十人的宿卫营将士,一支队伍分列两侧。
除了那刺客,竟还有两个寻常百姓装扮的男子被人押在一旁。
何苏木从石阶上走下,小和尚迎了来,一脸歉疚地双手合十道:“何施主受惊了。”
何苏木也没力气同他行虚礼,微微一欠身,走到刘子昇身侧道:“这两人……?”
刘子昇淡淡一看她:“你不是会辨北秦探子么?”
说的是她方才被挟持,还要逞强揭穿探子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