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之死(12)
那时的崔训并不以为然,刘子昇本就比平常人倨傲,这一点他的义父刘廷在初次见面时就向她交代过,“脾性太倔了,不适合入朝为官。”
要说治国,崔训不一定比得过史书上有记载的贤相们,但论起容人之量,她还是有的:这种事情,咬咬牙,忍一忍就过去了嘛。
这样一忍,竟忍来了她的惨死。
真的如同兄长崔俨所言,是她错了?
刘子昇啊刘子昇,到底是不是你杀了我?何苏木心中念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很闲,应该都是一日双更~
女郎称呼相当于“小姐”“姑娘”,郎君为“公子”“少爷”,只是从前并没有“小姐”这个称呼,慎用啊!!!如果将来我误用了,你们要打醒我!!
也不要考据我的文,经不起hahaha
第5章 伍
要说当初的崔训有没有得罪刘子昇?何苏木将脑袋敲上百千遍,答案也会是:没有。绝对没有。
她对刘子昇,太好了!
连如今她自己都会回首惊叹,当年真是海量容人啊。
刘子昇不过一介布衣,在建康城中无人倚仗,他义父刘廷在随他来建康任职途中身患奇疾,暴毙而亡,没有人会念及他的军功,甚至还在背地里咒骂:这是个不祥人。
本应跟着他,辞官享儿福,却染上病,没过几天便不治身亡。
“大人,您太妇人之仁了,刘子昇和崔氏,孰轻孰重,您会不知?怎地做出如今这般决定?”在她提议升任刘子昇为大将军之后,长史徐章又开始缠着她,在她身侧念叨。
崔训顿下脚步,用手指了指自己,才好意提醒:“长史大人,你要看看清楚,训确实是个妇人。”
“唉……大人啊,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崔训有时候闲下来,也会冥思苦想,她到底为什么能容得下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还是一个时刻会威胁到她家族利益的人?
这时,她寻了个思路,巧妙地安慰自己:刘子昇与当年的她,太像了——他们都曾被人冠上“不祥之人”的名号。
在她还不是尚书令崔训时,在她还没有资格享崔家字号时,她也只是后院里只知□□玩泥的调皮小儿,她的出生克死了生母,还连累了本应同胞而生的弟弟。
崔训不会忘记当年被崔氏旁支的几个兄弟轮流投掷石子的疼痛,尖棱硬石,个个都蓄着狠力,那可比崔俨打在自己身上的鞭子疼多了。
这些人面露嫌色,边扔边骂:“你这崔家灾星!一出生便克死夫人和小郎君,你如何不死?现下又牵连崔公被贬南边,你这个破烂货,怎么会是我崔家人!”
可是,也是父亲提前被贬江州,才让他们全族避开北秦之乱,逃过了铁骑无情的践踏,也免去了南迁的艰辛。
直至那时,她才隐隐松口气:她不是灾星,她可以是崔家的祥瑞!
是以,在刘子昇一事上,她认为自己处理得很是妥当。
刘子昇一入建康,她便命人守在刘宅府邸,抬上布帛酒肉,时令鲜果,用以嘘寒问暖。
回来通报的奴仆将一箱箱心意尽数搬了回来,闪烁其词。
她便猜测:“是不是你们态度不端正,让他厌恶了去?”
通禀的奴仆顷刻扑倒在地,直喊冤枉,说那刘子昇身着孝服,扶着灵柩,只冷冷地扫了一眼她送去的物件,便淡淡道:“谢过崔大人,我刘子昇无功不受禄,还请收回。”
崔训头疼病犯了,把手中的书册搁在案台上。
刘子昇不仅性子倔,而且很难沟通。
嘉玉长公主司马凝当年十四岁,性子骄纵,好习武艺,时常同将士混在一处,秉持着你犯我一言,我敬你一拳的风格,是位不折不扣的泼辣女郎。
通报的奴仆当着她的面,如此形容傲气的刘子昇,她哪里坐得住,噌地跳起来,跺着脚破口大骂:“这个刘子昇,以为自己是谁?他以为他入了建康从此便能不把训姐放眼里了?”
还想继续啐上一口的司马凝眼尖,瞥见崔训眉头已拧起川字,自知失了仪态,乖乖地坐回来,可依旧堵着口闷气,怒不可遏:“我是在说真话!训姐不乐意听了?”
崔训摇头,沉声叹气道:“并非不乐意听,也不是恼他如此,而是担忧你这个长公主,将来实在是没有哪家郎君有胆量来娶你了。”
司马凝脸唰得绯红一片,嘴却还很执着:“哪里需要旁人来娶我?前朝公主有的是未嫁的,我司马凝也不会在乎是否有中意的男儿,成婚不过是虚礼,我不屑于这些!再说了,训姐不是也没嫁人?”
司马凝将崔训作为典范不是一日两日了,还在安东府时,崔训只是府中的一个幕僚,却因女子身份能时常出入后院厅堂,幼时的司马凝哪里见过如崔训这般不故作娇柔姿态的女郎,一打听她还是父亲的幕僚,她那时还不知道幕僚是何人,她只知道崔训是个能与男儿一同站在厅堂中央高谈阔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