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三军(519)
“你在等我?”
李安通也说不清她的感受,她头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不为容貌,不为其他,只为他独特的生活方式。
刀,道。亦或是她只是想跟他较量一场。
或者她想寻找有关鬼彻的真正答案。
可是她刚一表明来意,花隐就道,“我也是古书看来的。”
“什么书?”
“《异鬼志》。上面有鬼彻剑的记载,还有这剑的图像。传说当初九黎君手持鬼彻,起兵叛乱,他的鬼彻剑上沾了不少亡魂的血。有一个说法是,乱世出,鬼彻出。所以这不仅是一把阴间之剑,还是一把乱世之剑。上可诛仙,下可灭魔,聚百万阴魂怨气于一体,毁天灭地。”
他说完,挑起铺子的布幔,“既然来了,与我喝杯酒吧。”
“我不善饮酒。”
花隐笑了笑,把手中的包袱扔在一旁,“真是可惜。你现在好像是个失意人,无酒浇愁,这份遗恨可怎么消下去?”
25骑騄駬,蹑青云(1)
遗恨……“阁下怎么知道?”
“你脸上都写着呢。”花隐道,“多情自古空余恨。情啊,伤身伤心,无论什么情。”
“所以最好不动心不动情,是吗?”
花隐道,“不是。你可以动心动情,却要及时收回来。就如同我们练刀,你不能不投入心力地练,可却不能要求刀同样回报你。一切刚刚好。”
刚刚好。这境界她估计是做不到了。
“我会努力做到。像兄长一样。”
花隐道,“兄长?吾什么时候是你兄长?”
“和兄长很是投机,李某今夜刚失去一名挚友,心痛至极。希望能和兄长做朋友。”
跟她聊得最投机是赵启秀,可惜他们的关系也许再难回去从前,差一点的是俞闲,可俞闲秘密太多,上次又一走了之,说实话颇为伤她的心。
现在的花隐,他也懂武,比之前两人更为淡然洒脱,她喜欢这个朋友。
“吾可比你大太多了。”花隐道,“吾容貌年轻,心态却有八十。一个已经八十的人,心很难再起波澜。”
“是六根清净了吗?”
“片叶拂身,吾心不动。”酒喝到一半,大黄跑了进来,亲昵地和李安通打招呼。
“咦?这是你的狗?”李安通问。
“是。”
那就是他和三姐是认识的?她猛地想到,那日她在屋里看到的尸体,“人是你杀的?”
“什么人?”
“那日在屋子里的人。”
温馨的氛围骤降,李安通觉得自己的脊骨冰凉,她怎么完全忘了这件事,这个人杀过人,她竟然和他坐在这里笑论禅理。
花隐道,“是又如何?每个人都有杀人的基因,你有吾亦然。人造十恶:恶,杀、盗、淫;妄语、两舌、恶口、绮语;贪、瞋、痴。杀一人已灭道性,吾不杀人,谁欲杀我;吾若杀人,世尽杀我。”
这一串子话,李安通是半个字也没听懂,不过,她既已知鬼彻的东西,也该告辞了。
“这就走了吗?”
“是的。”
花隐道,“你不能走。”他微笑地抚摸着自己的刀,抽起它在火炉上烧了一遍,烧至通红滚烫,然后缓缓划开自己臂上的肌肤,艳色的鲜血刺激着李安通的耳目,
“吾有事要请你帮忙。”
“?”
花隐做了噤声的动作,“帮吾做个见证罢。”
李安通看向门口,那里已经站着一个猪头猪脑的男人,模特倒是普通得紧,说出的话却丝毫不客气,“你这个房租什么时候给?”
原来是要账的啊。
“吾之前已然交过一部分。”花隐道。
“这一点根本不够啊。”男人仰着头,“你什么时候还清?”
花隐不答。
男人声音一下子抬高,“你什么时候还清……啊!”
花隐道,“该给的都给了,有些是官府应该帮吾交的,吾没有必要给你。”
男人厉声喝道,“官府是官府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去找官府要啊,可是你得把我的租金给我还清咯!”他挺着大肚子,一屁股坐下来,还象征性地拍了拍桌案,
“你若是不给,我就不走了。看谁耗得过谁!”
这男人根本无缚鸡之力,而花隐是高手中的高手,却在他面前如此卑躬屈膝。这是李安通第一次看见,原来要账可以要得这么理直气壮,那么无所畏惧。
是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李安通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她也无多少银两,还是别丢人显眼了。高手又如何,还不是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花隐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流着鲜血,这男人看不下去,“你先把伤口包扎一下。”
花隐转身走入里屋,不一会儿,掀起帘子又走出来,手中赫然已经多了一具尸体,尸身已经开始腐烂,发着刺鼻的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