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春游踏青的好时候,骑着高头大马,伴着美人。
余鱼觉着,救她的少年郎称得上人美心善,长得俊秀,还愿意救她,说是在世佛子也不为过。只不过她无福遐想,从上了马背就紧紧闭着眼,双手死死扣着自己的衣袖,一动不动。
马跑两步,她心里颤一下,骑在马背上,整个人都处于半悬空状态,几乎是毫无安全感。
身前是少年郎的肩背。他瞧着年岁不大,可刚刚单手拎起她时,那手臂的力量十分明显,他骑在马背上,稳稳当当地,该是一个最安全的壁垒。
余鱼却只能挺直了背,不敢往前靠分毫。
裴深手持缰绳,走了半天,也没发现身后的小丫头扶住他腰,而且不用回头看他也能察觉,小丫头几乎是浑身紧张,坐姿僵硬。若不是他提起来扔上马来的是个活生生的小丫头,他倒要以为,自己这是载了一尊铜像。
他很吓人?让这丫头这么紧张?
裴深微微皱了皱眉,若是纵容这丫头,马跑不快,照这个速度下去,一天时间都得耗在路上。可惜了这日行千里的好马。
“搂着我腰。”
他侧头,示意身后的小丫头。
腰?余鱼反应过来,几乎是惶恐地盯着身前少年郎纤细有力的腰。
搂着他的腰?岂不是要紧紧抱着他?
余鱼藏在兜帽下的脸蛋都涨红了,干涩的嘴唇半天才挤出两个字。
“……不了吧。”
不抓着腰,马跑快一步,这丫头就得一头栽下去,去地府报道。
裴深没那么多耐心,勒住缰绳回头:“要么搂着我腰,要么……”
话音未落,少女几乎是惶恐地从斗篷下伸出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
灰褐色的粗布短衣,少女白皙纤细的手指捏着,是那么用力,指尖都发白。却半点不敢松开。
余鱼心跳砰砰地,她不敢搂着对方,但是若是不抓着,少年郎嫌弃她不听话,不带着她了怎么办。
余鱼只好尽自己的努力,攥得紧紧地,小声说:“抓到了。”
裴深回眸的动作顿了顿。
他不自觉挺直了背,明明只是一块衣角,隔着一层布料,却还有种错觉,小丫头的手指,捏住了他腰。
有些痒。
都是这初春的漫天柳絮,痒得惹人烦躁。
裴深抿唇没说什么,只接下来一路,马匹的速度,并没有比之前快几分。
天近黄昏,一行人抵达附近的村子。
半天通天火烧云,家家户户农耕结束扛着锄头犁耙回家,处处灶火炊烟,坑坑洼洼的乡间土道,全是农忙回来的村人。他们说话间,都盯着那入村的两匹马看。
到底不是什么偏远山坳里的小村子,地处平坦,乡道附近,来来往往总有商贾游人落脚,村子还专门修葺了两处没人住的夯土房,一晚上五个铜钱,全当额外进账。
三个人二十个铜钱,正好提供了一顿晚饭。
村里人是经常见到外头人的,也不拘谨,端着陶碗就蹲在门口,乐呵呵和他们打招呼,问从哪儿,干什么去的。
余鱼端着一个比自己脸还大的碗,艰难地进食。
她听着那青年说,他叫田二,表弟叫傅三,从旬城来,往雁城去,去找他们一个姑奶奶,给老人家带个信儿。
村里头的人什么都问,对什么都好奇。田二缝隙里插问一句:“你们村儿来的人挺多,可有汝城口音的高个儿路过过?”
端着碗的村民只笑呵呵说:“汝城人多,来得多,你们家可有汝城人?”
“有啊,我妹子嫁去了汝城呢,”田二锲而不舍,“最近可有汝城人来?就三五天的时间,个儿高,脾气不怎么好,说不定是一群人呢。我怀疑是我妹夫跑出来接小娘子了。”
“你妹夫做什么的?还能养个小娘子?”村人们纷纷说道,“那小娘子是正经人家的不?多大年纪了?”
这却是一句都给田二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搭不上话,田二暗搓搓看了眼少年。
像是没有经历过端着大盆碗吃饭的经历,俊秀的少年郎颇为不自在,一个人坐在堂屋,背对着人。自然没有接收到田二的眼神。
余鱼听在耳中,记在心里,她夹着碗里的一块大肥肉,悬在空中片刻,那坐在她身侧的一个小孩儿,嘬着手指眼巴巴盯着。余鱼就小心递给了小孩。
小孩接了肉,那照顾小孩的阿婆满脸笑开了花,又从厨房里给余鱼打了满满一勺的菜。
“婆婆,”余鱼没干过这种事,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一句话说了半天才墨迹完,“我坐着无趣,能给我说说,村里来来往往的汝城人吗?我……我阿兄说要把我嫁去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