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什么了我?大嫂这帽子扣得可真大。”二夫人其实不敢真把这事闹到老夫人面前,可她也有她的有恃无恐,“要不是怕大嫂担不起这打扰了老太太闭门祈福的罪过,我还真想请老太太明辨,看看她老人家到底是信我,还是信你了。我反正问心无愧,倒是看看谁能说我说了什么。”
大夫人……还真没有那个自信,她与婆婆的关系早已是水火不容,要不然这掌家之权也落不到二房庶媳手上。
“奴婢倒是可以做个证。”珍珠缓缓开了口。
本还得意的二夫人,就像是被谁掐住了嗓子的鸭子,一脸惊恐,几次张口,都“我我你你”的连不成完整的句子。
在大夫人惊讶的目光中,珍珠缓缓垂目,还是那副俯首帖耳的模样,仿佛刚刚说话的人不是她。
——只要您也喜欢公子和,我们就是好朋友!
珍珠一般不爱在夫人娘子们面前借老夫人逞威风,但今时今日情况不同,她根本没办法忍下:“我相信二夫人也不是故意诽谤公子的,您一时口不择言,情有可原。就是肯定不会再有下一回了,对吗?”
二夫人忙不迭地点头,左一句“好姑娘”右一句“公子肯定会长命百岁”地讨好着,只暗恨自己一时得意忘形,是半点不敢再起什么心思。
老夫人虽已放权,却手段一流,治家极严,又是当今女天子的姨母,就没有人不怕她、不敬她的。
也因此,当司徒家的少将军司徒器,又因为公子和而找上门时,二夫人忍不住训斥了这个没什么出息的外甥。
“同样是我司徒家的男儿,你看看大郎在做什么,你一天天的又在做什么?”二夫人攒了一肚子的委屈与怒火,她在婆家委曲求全,又屡屡还要给娘家人收拾残局,这是什么道理?“大郎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在战场上与蛮族搏命拼杀了,你呢?整日只会与一个病秧子斤斤计较,你不丢人,我都替你臊得慌!”
司徒器的“少将军”是承荫来的,并没有什么真本事,作为幺儿又被家里溺爱得厉害,整日溜猫逗狗,没个正行,是四九城里出了名的纨绔。
偏偏这个纨绔还一点自觉都没有,总觉得自己老牛逼老厉害了,特瞧不上公子和这种“别人家的孩子”。
总想找祁和的麻烦……又找不过。
最可怕的是,根本没人信他——那个与世无争、出尘仙人一般的公子和,会处处反击,与他使出种种手段。
让司徒器在屡屡受挫碰壁的同时,还分外地憋屈。
越憋屈,就越想找回场子。
司徒器被拿来和大哥比,自觉颜面无存,口中也就没了遮拦:“是,你们眼里就只有我大哥呗,我大哥自是什么都好的,读书用功,打仗努力,连看人的眼光都是京中第一——非公子和不娶。等哪日迎了祁狐狸过门,那日子才叫热闹呢!”
大启男风盛行,契兄契弟被引为一时的风雅之事。
司徒器处处针对祁和,也有个原因就是,他其实十分崇拜自己的阿兄,但阿兄在公子和面前却舔得就像是一条狗,全无了血战沙场的男儿气概。更让司徒器生气的是,阿兄貌似还是一厢情愿。那祁和表里不一、功于心计,根本就是在利用他阿兄一片赤子的爱慕之心。偏偏阿兄看不出来,只会无脑站在祁和一边,说祁和从未与他有情……
他阿兄这绝对是被祁和下蛊,脑子坏掉了!
“去去去,越说越不像样子。”二夫人草草打发了外甥,内心却也有些忐忑,当下便修书一封,让甲士送回了娘家。
大郎就要回来了,公子和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家里可不能再像过去那般纵着大郎与公子和不清不楚。
离开姜家的少将军,转头就去了祁府找晦气。
而此时一心求死却死不成的祁和,一听司徒器来了,眼神瞬间就亮了。司徒小狗来得可太是时候了,他寻思来寻思去,感觉自己如今还可以尝试的作死办法之一,就是被气死了。
虽然这听起来有点扯,但病急乱投医,总值得一试。
在见司徒器前,祁和便已暗暗在心中打定主意——绝不还嘴。这样才好给司徒器发挥的空间,最好超常发挥,能把他骂到怒极攻心,吐血而亡!
蒙蒙细雨中,祁和身披一件月白色的鹤纹大袖,跪坐在推开的木门之前,与自己撑着伞站在雨中的司徒少将军打了照面。
少将军虽脑子不好,性格又差,但脸和身材却还算能看,大约是遗传基因时,技能点点得有点偏。但不管怎么说,寒眉星目的少年,一身黼黻文章的冠弁衣裳,红色的缨带,垂系于白皙颌下,如剑一般矗立于斜风细雨中,委实是道赏心悦目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