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恍然大悟,安慰她:“有侯爷呢,我听说侯爷一直在帮珊姐儿相看。”
“侯爷也着急,只是这事他使不上力。”阮姨娘说着苦笑了一声,“去年,侯爷也寻了两三个不错的人家,只是我们知道人家的公子哥好,人家却不知道珊姐儿怎么样,事提着拖着,就不了了之了——夫人总说珊姐儿身子弱,不愿意带她出门,虽说姑娘家要贞静自守,可该见的世面,也要见一见,不然到了别人家里,两眼一抹黑,一点儿交际高低都不知道,怎么是好呢。”
“你说的是。”韦氏听上去很有体谅的意味,她还给出主意,“珊姐儿的身子弱,是个问题,不如先请一个好大夫来,把珊姐儿的身子调养好了,就好出门了。”
阮姨娘:“……”
许融隔窗有点想笑。
韦氏说得太真挚了,以至于连她都无法分辨她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在装傻。
阮姨娘沉默片刻后终于开了口:“姐姐,珊姐儿身体很好,她只是模样生得秀弱。”
韦氏疑惑道:“是吗?我记得珊姐儿常常往夫人那里告假,侯爷也这么说。”
萧侯爷那是舍不得女儿总去受委屈吧。
却生给萧夫人留下一个话柄,在宅斗这一位面,萧侯爷有天生劣势,还真是玩不过萧夫人。
不过萧侯爷毕竟是夫主,他同时又具有性别所带来的优势,于是他要偏宠阮姨娘,萧夫人也奈何不得。
许融想完这一串,终于听见阮姨娘又开口了:“……珊姐儿从前是有些弱,现在早已好了。”
韦氏毫不怀疑,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是吗?这就好了,二郎小时候也弱,我生他下来时,早了一个月,他像个小猫儿一样,稳婆拍他,他都不知道哭,我吓慌了,拼着让人把他抱过来,我亲自拍了好几下,他才嘤嘤地哭了,声也不大。唉,我真怕他养不活——”
新生儿有“嘤嘤”地哭的吗?
许融不知道,她转头看了萧信一眼,也不太想象得出他那么哭的模样。
萧信回瞪她一眼。
他瞪人时眼睛并不睁大,只是眼白会变得明显,冷而带点萧杀。
许融心里觉得他不该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还是识相地板起了脸。
窗内韦氏絮絮叨叨的,终于停下,阮姨娘的声音里出现了忍耐,她不接韦氏的话,直接往下道:“珊姐儿这么大了,还总是在家里闷着,我真是焦得不得了。姐姐,这个忙,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韦氏变得疑惑:“啊?我怎么帮得上,我就是个没用的人。”
阮姨娘不管她的自白,殷切道:“你帮不上,可是二奶奶帮得上,二奶奶出身高贵,你帮我劝劝她,她要是肯拉珊姐儿一把,我必有回报!”
原来如此。
许融扬眉。她不算太意外,萧珊的几次靠近本就来得莫名而奇怪,答案却在这儿。
她没如愿,于是轮到阮姨娘亲自出场了。
到底不一样,前后示恩,中间才夹了条件。
萧信的脸色沉了,扭头要闯进去,许融及时扯了他一把,向他眨眼示意。
她有一点想听韦氏的回应。
不知为何,她觉得也许会出人意料。
“什么?”韦氏惊呼了起来,她显然毫无心理准备,一直低柔的声音都响亮了,话语也直白到愣愣的,“我不敢的!我又不是二奶奶的正经婆母,怎么好去吩咐她?而且,你不知道她的脾气多厉害,早上连侯爷都顶了,所以侯爷生气,刚才连二郎的份一起来说了我,只是说我又有什么用呢,她连侯爷都不怕,难道会怕我吗?只怕她不痛快起来,回头要拿二郎一起出气,二郎才高兴了几天——”
许融实在忍不住了,抬手敲了敲窗,笑道:“姨娘,我没有给二公子气受。”
……
里头像是被清了场,一下子静得连呼吸声都没了。
许融悠然转身循门往里去,萧信无语地跟在后面。
屋里三个人,墙角立着一个丫头,当是阮姨娘带来的,此外就是对面而坐的阮姨娘与韦氏了。
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像。
生活本身会在人身上打下烙印,自诩为“雀”的阮姨娘一身养尊处优的富贵气息,从她身上既看不到翰林之女的清傲,也没有曾险被没入教坊司的那份跌入深渊的惊恐,她穿着银红色团花纹对襟长袄坐在那儿,手里捂着一个喜鹊绕梅八角紫铜手炉,发髻斜挑,眉目间一派妩媚安然,俨然侯门贵妾的形容。
韦氏这个硬被派上的“鸩”就不一样了,既不媚,更不毒,儿子那么大了,她还有点少女的神态,像被时光冻结住了,入府这么多年,还没有回过神、接受这一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