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什么泡茶的水多滚了一遭的缘故,分明就是他擅作主张叫人扯下了那道蒿子粑粑。陛下又是个好脸面的人,不好直接以这个理由怪他,就随便找了个其他的借口罚了他。
周敬心想,小时候他在家的时候曾听娘同邻居聊天,说是有一家的父母给自己儿子娶了一房媳妇儿,那儿子一开始并不乐意。架不住那媳妇儿做饭好吃,合了儿子的胃口,到后来那儿子竟然十分的喜爱那媳妇儿,两个人生儿育女,和和美美的过了一辈子。
看来陛下和皇后也是这么一回事啊。
李承宣这时已经将手里的筷子伸向第四只青团了,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叫好的声音,就叫周敬出去看看,看是何人胆敢喧哗。
周敬领命。须臾就回来禀报:“是皇后娘娘和静乐公主在太极殿前面的广场上放纸鸢。纸鸢放的十分的高,就有随行的宫婢拍手叫好。”
李承宣夹着青团的手一顿。
然后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命人将剩余的青团撤走,提笔继续批阅奏折。
日光透过雕花窗子斜入殿内,水磨的青石砖上日影斑斑。
殿外的廊柱下挂着各色鸟儿,啾啾的叫个不停。殿前的那株海棠树开了一树的花儿,风过时,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的洒下来,恰似下了一场花瓣雨。
李承宣看完两本奏折,放下笔,转头望着窗外的春光。
周敬见微知著,便小声的开口提着建议:“陛下,您看折子也看了好一会,不如出去走一走,歇息一会?”
李承宣看他一眼,没说话。
周敬心中镇定的很。
上次蒿子粑粑的事他会错了意,但这次他是肯定不会会错意的。
便又继续往下说道:“奴才以前听陛下念诗,有一句诗记得十分的清楚。一年春事都有几?难得今儿春光明媚,陛下万不可辜负。”
这台阶递的够明显了,李承宣终于点了点头,起身站起。
“既如此,朕便出去走走。”
周敬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往殿外走。
走不上几步,又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女子的笑语声。
周敬偷眼觑着李承宣面上的神情,又适时的抛出了另一道台阶。
“想是皇后和公主还在前面放纸鸢,陛下可要过去观看?”
李承宣脚步微顿。
片刻之后他复又抬脚继续往前走。
倒是确实往太极殿的方向去了,但是出于周敬的意料之外,他只是站在高高的丹樨一侧,并未再往前走一步。
这个位置位于大殿侧面,能将前面的整个广场一览无余,但是因着有大殿遮挡,所以广场上的人并不能看到这里。
周敬有点儿闹不明白了。
依着今早的情形来看,陛下和皇后的关系分明较上次缓和了不少,刚刚陛下得知皇后在此处放纸鸢也是想来看的,可怎么现在到了这里陛下却停下不走了?
周敬也不敢问,手执拂尘静静的站在李承宣身后。
片刻之后,他听到李承宣的声音忽然响起。
“那位女子是谁?”
周敬知道他问的是正在和宋瑾宁说话的那个。忙仔细看了两眼,然后回道:“想是福王妃。”
“福王妃?”李承宣面上没什么表情,“她时常进宫?”
“是。”
周敬恭声作答,“魏太妃身子常有不适,便会时常唤福王妃进宫侍疾。”
李承宣轻哼一声。
魏太妃的身子骨不说壮的跟牛一样,但也绝对是康健,怎么会身子常有不适?别是借这福王妃能自由进出宫廷,借机传递什么消息罢?
就吩咐周敬:“送个人去魏太妃身边伺候。”
周敬心领神会,忙应了一声是。
李承宣又看了一会,转身往回走。
宋瑾宁看着那样懒散,只对吃感兴趣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会出来放纸鸢。
至于她刚刚笑起来时一副明媚灿烂的模样......
哼,也只能说是不丑罢了。
李承宣唇角微弯,脚步轻快。
江婉秋此刻的脚步却甚是沉重。
她其实很不想进宫。
因为每次进宫,必不可免的就要去拜见魏太妃。而每次见到魏太妃,总不可避免的会受她各种嘲讽的话。
但即便她走的再慢,魏太妃的宫殿也近在眼前了。
江婉秋看着面前的宫门,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过了门槛。
魏太妃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有个宫婢手握了美人锤跪在榻前力道轻柔的给她捶腿。
“还没有过来么?”
是魏太妃在说话,带着些微怒气,“松枝,你说,她近来对我这个婆婆是不是越来越不尊敬了?”
她唤着松枝的这个人,是当年她进宫时从娘家带过来的侍婢,甚得她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