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番外(317)
李朝歌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人都死过一回,爱没爱过还重要吗?可是她不答,裴纪安就不走,仿佛站在雨中受罪的不是他自己的身体一样。李朝歌不想让裴纪安在公主府晕倒,要不然,她还得给他请郎中。李朝歌只能不情不愿地,微带着些嘲讽说道:“没有。”
“从未?”
“从未。”
裴纪安站在雨中,眼睛忽然发红。雨水从他的脸颊滑落,根本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从来不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裴纪安,他为了她放弃家族,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圣人面前求情,她却连听都不想听。人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破镜亦可重圆,他用尽所有努力修补,而她,早已放弃。
李朝歌的声音从明堂中传出来,穿过雨幕,如钉子般敲击在裴纪安的耳膜上:“我李朝歌敢作敢当,我前世杀的每一人都是自愿的,最后你杀了我,我不怨你。但今生,我不会再对你留情。出了这道门,你今日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过,前世恩恩怨怨一笔勾销。你当你的驸马,我做我的公主,政斗谁输谁赢全凭本事。对了,以后裴驸马如非必要,请不要再登我家的门了。我不日将和顾明恪成婚,你既是妹夫又是表弟,频繁出入我的公主府,我怕顾明恪会多想。”
裴纪安在大雨中用力闭眼,用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应道:“好。”
裴纪安的身体仿佛失去了知觉,虽然一步步向前走着,他却毫无意识,仿佛已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走到正门时,裴纪安正要拉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裴纪安抬头,看到顾明恪褒衣博带,高冠环佩,如云上仙人般出现在门外。
裴纪安和顾明恪对视,但是谁都没有说话,两人擦肩而过,一个一身干爽往里走,一个浑身湿透步入雨中。
焦尾跟在顾明恪身后,他眼睛滴溜溜转,看看自家公子再看看表公子,哪个都不敢打招呼。焦尾默默低头,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不是焦尾阴损,他是真的觉得,公子这一手隐隐有些示威的意思。焦尾本来随着公子在凄风苦雨里游荡,公子走着走着,突然说,差不多了。
然后就往回走。走到门口,刚好迎面撞上裴纪安。
两人相遇,俱一言不发,但焦尾颇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公子推门的那一瞬间,像极了正室去外宅里找宿醉的郎君,从容不迫,底气十足,仿佛在说任你野花再香,相公也总是要回家的。
公子浑身上下,就充满了那股从容端庄的正室范儿。
顾明恪和裴纪安擦肩而过,雨声沥沥,很快就看不见裴纪安的身影了。顾明恪不慌不忙走入正堂,他见李朝歌还穿着那身湿衣服,眉尖皱了皱,说:“你身上有伤,小心着凉,先去换一身衣服吧。”
焦尾嘴角抽搐了一下,得,更像了。
李朝歌点点头,要不是裴纪安打岔,她早就去沐浴更衣了。李朝歌扬声,吩咐道:“备水。”
刚才还空荡荡的正堂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许多侍女们。侍女们穿着襦裙半臂,屈身行礼:“是。”
侍女穿梭在大殿中,忙而不乱地准备沐浴用品,李朝歌站起身,往浴室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对顾明恪说:“今夜……不太方便,你暂时住在主院。等明日,我让下人给你收拾客房。”
顾明恪点头,显然早有心理准备:“好。”
焦尾一个人站在全是侍女的宫殿中,本来就觉得无所适从,等听到李朝歌的话,焦尾的眼睛逐渐瞪大。
孤男寡女,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更可怕的是,公子还答应了。他的语调平平无奇,仿佛类似的事情已经历过很多遍。
李朝歌说完后,心中大大松了口气,步履轻快地去内间洗澡了。顾明恪一回身看到焦尾,轻轻扫了他一眼,说:“只是住一晚上而已,别多想。”
焦尾脸上险些失控,什么叫只是住一晚上而已?一对年轻男女睡到一张床上,难道只是睡一觉而已吗?
顾明恪一看焦尾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顾明恪不想解释,索性打发他下去,眼不见为净:“今夜不用你伺候了,你回去休息吧。”
焦尾静静注视着顾明恪,片刻后,颇有些幽怨地应下:“我知道了。”
他们家公子长大了,用不着他了。连晚上就寝,都要将他远远打发开。
焦尾懂的。
李朝歌今日淋了半天的雨,她在浴室好好泡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外面雨声逐渐转小,已到尾声。李朝歌多年来习惯了一个人,但今天出来,外殿里却点着灯,一扇隔窗外,顾明恪坐在榻上,正在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