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判断了一下风向，决定顺风朝山上跑。

一来处于熊的下风处，可以让它嗅不到自己的气味，难以追踪；二来山上树丛茂密，便于躲藏，硬跑是跑不过的，博尔特也不行；三来听说顺风时，熊头顶的刘海会遮挡其视野……

厉行回头瞄了一眼：“草，它没刘海！”

棕熊口沫横飞，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直奔他们而来，奔跑速度惊人，厚实的皮肉和毛发在阳光下滚滚抖动。

“啊——”欧阳豆摔了个跟头，吓得晕死过去。厉行正要背起他，然而棕熊已至眼前，直扑门面！

厉行纵身一闪，发现它对昏迷的外甥不感兴趣，继续朝自己扑来。太好了！他喜忧参半，把外甥留在原地，提起真气在林中狂奔，终于找到个机会爬上树！

然而刚爬一半，棕熊就猛撞树干，硬生生把他震落树下！眼看熊掌就要拍到身上，剑光一闪，它吃痛撤掌，懵了一下，发出足以将人震出内伤的嘶嚎。

厉行就地一滚，和救下自己的何须归继续逃命，喊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们不能分开！”

他心里暖烘烘的，脚上加劲，嘴上吐槽：“它是不是也会武功？怎么跑得这么快！为啥单对我一人发难？”

何须归眉头一皱，大叫：“熊牙项链！你在野人部落，戴过熊牙项链！”

厉行懊恼地骂了一句。他没有雪留衣那种平地起飞的轻功造诣，甩不开发狂的熊，只好带着何须归一直朝高处跑。

眼前突然开阔，再往前便是万仞绝壁，无路可走。

厉行又爬树，然而棕熊也跟着上了树！他只好横跃到另一棵，又滑下来接着跑。

“它盯死你了！我们合力宰了它！”何须归挥着长剑跃跃欲试，似乎打算跳到它背上，来个致命的背刺。

厉行焦急大吼：“你躲远点！”

棕熊胖却灵活，锲而不舍地要撕了他。嗅着它身上和口中喷出的腥臭野兽气息，人类本能的恐惧让他眼前发黑。若是爽文，他可以收服这头熊当坐骑，可惜生活没那么爽。

“厉哥，躲开！”

何须归从天而降，骑在棕熊背上，猛刺一剑，旋即被甩飞数丈！这一剑没刺中要害，反而惹得它更加狂躁。

“嘿！！”见它有意转头扑向何须归，厉行丢了块石头，大喊一声引它来追，接着冲向悬崖。深渊近在咫尺，他陡然矮身，双手扒住崖边，整个身体悬空，而棕熊却因惯性直直坠落！

“厉哥！”

“我没——”喜悦刹那即逝。棕熊在半空遽然挥起前掌，最长的那根利爪勾住了他的裤脚。突兀的坠力之下，他双手脱力，与它一起跌向深渊。

憾恨与剧烈的失重感一齐袭来，呼啸的狂风从下往上刮，却托不住他。他要死了，居然是和熊死在一起！

而这头该死的熊，即使在坠落中，还试图撕咬他。他拔出流碧，一剑刺进熊眼，贯穿了它的脑袋。此时，眼前掠过一团炫光。

他不会死，不会死！

他心中狂喜，向上方竭力大喊：“等我！”

等我，何须归听见了。

他俯在崖边，脑中一片空白，呆呆地等了许久，也没听见砰然落地的巨响。体型那么巨大的熊，绝不会悄无声息，唯一的可能是：他们穿越了。

他长长松了口气，仰面躺着，喃喃自语：“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就算是高位截瘫也没关系……”

何须归和豆苗二人在崖下苦找两天，只找到黑色陨石、厉行的衣物和不知是谁的血迹。

好事是，厉行没有坠亡。

坏事是，厉行可能要和棕熊在出租屋搏杀，打赢了，赔房东一大笔钱，跟执法部门解释熊的来路。打输了，人没了，执法部门苦苦调查熊的来路。

以及，陨石不灵了。它成了一块普通石头，隔开相爱之人。

但何须归依然饱含希望。

他坚信厉行会平安，无论在哪，都一定会回来。厉行就是他生命里的超级英雄。

他在山顶等了几日，直到武林大会。冲直方丈，宫掌门，和无数风晚山的潜在仇家汇聚一堂。

他怕自己忘记厉行走了多久，便找了棵树，刻下“正”字做记录。随后负剑下山，带着仅剩的一半内力，奔赴生死一战。

现在，最后的依靠也不在身边了。他只有靠自己，也必须靠自己。

————

厉行打开灯，在弥散的血腥气中，看着那具山一样的熊尸。

他发了会儿呆，开窗通风，又从它眼窝里拔下流碧，细细擦净之后开始擦地。并扯下浴帘，垫在它不断渗出血水的巨大脑袋下。

期间，楼下阿姨来敲门，责问他半夜三更折腾什么？他浑身的血迹，没敢开门，隔着门道了歉，被斥没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