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后妃久居深宫,长日寂寞,只能靠这些打发时间,宫人不能博弈聚赌,贵人们却得熟知各种花牌的玩法,以免宴席上被人耻笑。
金兰眨眨眼睛。
不问才艺,问博弈之法? 她懂啊!
乡下妇人大多不识字,逢年过节时贺家妯娌聚饮,不可能像书香人家那样玩什么击鼓传花、吟诗诵句,只能看戏听曲打牌。祝氏平时消遣就爱找人陪她抹叶子戏,长辈们抹牌,金兰坐在一边旁观,看多了也就会了。
黄司正点点头,又问:“可会捶丸、蹴鞠?”
金兰摇摇头,蹴鞠她还知道一些,捶丸只有男子会玩,她见都没见过,更别提会了。
黄司正道:“每逢节气,宫中大宴,圣上和诸王孙蹴鞠、捶丸,妃嫔公主虽然不用下场,但要在一旁观看比赛,殿下得懂比赛的规则。”
金兰失笑,原来进宫之前还得学这些,倒是比看《为善阴骘》要轻松得多。
如果说枝玉的教学方式是狂风暴雨,那黄司正就是温柔的春风化雨。她话不多,态度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像长辈一样耐心教导金兰,发现金兰有不足的地方,她会直白地指出来,但语气平和,并不会让金兰难堪,金兰哪里表现优异,她也会出言赞赏,时不时指点她几句宫中要注意什么,防备什么,谆谆告诫,极为耐心。
另外三名女官嘴甜似蜜,从早到晚笑嘻嘻的,金兰稍微有点进步她们就交口夸赞,夸得金兰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还好她知道自己的斤两,没有飘飘然,耐着性子虚心向黄司正学习。
黄司正冷眼观察金兰,见她始终不骄不躁,谨慎踏实,心中暗暗点头。
夜里吃过饭,金兰披衣守在窗前看书,案上一盏灯烛,风从罅隙拂进屋中,一室烛火摇曳。天色愈发黑沉,窗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枝玉一身出门的衣裳,推门进屋。
金兰抬起头。
枝玉走到罗汉床前,矮身坐了,压低声音道:“我去过陈家了。”
金兰握书的手颤了颤。
第26章 表哥
金兰被册封为太子妃时,陈家送了厚礼,之后陈表舅还曾亲自登门拜贺。
枝玉找了个借口,说要向陈家借一样家乡的东西,带着丫鬟出了门。
陈家人听说枝玉上门了,如临大敌,陈母和陈父领着仆从,亲自迎到院外,一叠声使人奉茶奉果,赔笑请枝玉去正堂,“今儿个怎么来了?”
枝玉打发走其他人,问“表哥呢?我要见他。”
夫妻俩登时变了脸色,支支吾吾半天,道“你表哥他出门访友去了,不在家。”
枝玉抬起眼帘,淡淡地道“是姐姐让我来的。表舅,你去告诉表哥,我姐姐说了,只让我来这一次,他今天要是没胆见我,这辈子也不必见了,他见还是不见?”
陈父满脸为难之色。
陈母眼圈微红,身子微微发抖,犹豫一会儿后,脸上现出坚决之色“我去问他!”
她转身去了,不一会儿去而复返,示意枝玉往里走。
枝玉跟上陈母,进了内院,来到一间厢房前,刚刚推开门,迎面就是一股浓厚刺鼻的草药味。
陈母进了屋,立刻转身关上门。
屋中门窗紧闭,光线昏暗,越往里走,药味越浓,枝玉差点呛着。
一个穿短打的小厮守在床前打瞌睡,见陈母领着人进来,掀起床帐。
几声咳嗽传出,一人从枕上艰难地爬起坐定,面色雪白,眼底青黑,头发散乱,额前束了包头,显是卧病多时,正是陈家小少爷陈君山。
“枝玉妹妹来了。”
陈君山神情萎靡,点头朝枝玉示意。
陈母和小厮退了出去。啪嗒一声,门又合上了。
陈君山靠着床栏坐好,沉默了半晌,轻声问“是金兰让你来的?”
枝玉嗯一声。
陈君山低着头“她知道我病了?”
枝玉摇摇头,“姐姐不晓得,她要出阁了,让我过来瞧瞧表哥。”
陈君山闭上眼睛,身子微微发抖,“我无故退婚……她不恨我?”
枝玉神色平静“姐姐让我来,是想问表哥一件事。”
陈君山身子虚弱,喘了几口气,低声问“什么事?”
枝玉坐到床边,直视着陈君山“姐姐想问表哥,你退婚到底是畏于罗统领的权势,还是真如舅妈所说,嫌弃我姐姐差点被罗统领掳走?”
陈君山沉默片刻,苦笑道“时至今日,她已经贵为皇太子妃,还问这个做什么?畏惧权势也好,迂腐守旧也好……亲事是我毁的,有什么分别?”
“那不一样。”枝玉摇摇头,“对我姐姐来说不一样。”
陈君山闭一闭眼睛,苍白脸上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怎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