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摸了摸鬓角一束发丝,问桃仁“胡广薇现在是东宫女官,你说如果胡广薇突然暴毙,会有人怀疑是太子妃下的手吗”
桃仁脸色一白,强笑着道“太子妃素来仁厚,应该不会有人怀疑她。”说着话,声音越来越低,“就算有人怀疑太子妃,皇太子英明睿智,一定会派人彻查,还太子妃一个清白。”
郑贵妃一笑。
是啊,朱瑄怎么可能容忍有人败坏金兰的名声假如胡广薇真的死了,不用朱瑄出面,自然会有聪明人跳出来找出真凶如果没有真凶或者人真的是金兰害死的,那就准备一个完美的替死鬼。
朱瑄干得出那样的事。仁寿宫几次试探,他没有让金兰出面,直接顶了回去,周太后恼怒于他的顶撞,反倒没心思去为难金兰。他平时温和沉静,很少出头,一旦他拿定主意,连嘉平帝也奈何不了他。
郑贵妃至今记得那年,朱瑄当着她和钱兴的面下令活剐了一个提督太监。那时他还病着,一直在咳嗽,歪歪倒倒、弱柳扶风,颤巍巍地坐在庭前,脸色比跪在廊下的太监的还要白,看着执刑人手中的银刀一刀一刀刮下太监的肉。
被迫观刑的宫人吓得抖如筛糠,有人受不了,吐了一地,不断有人吓晕过去。朱瑄是养尊处优的皇太子,连杀鸡的场面都没见过,却始终端坐廊前,一言不发地看完整个行刑过程。
心狠手辣如钱兴,也被朱瑄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再朝年幼的皇嗣下手。
郑贵妃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迫和朱瑄达成的协议,她以为朱瑄会要求她放弃撺掇嘉平帝废太子,结果朱瑄根本没有提到储位之争,他们互相发誓,不论他们如何敌对,绝不牵连对方身边的亲人。
那时候郑贵妃觉得朱瑄很蠢。她身处后宫,不能顾及到在宫外的郑家,而郑家人口众多,又是一群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憨货,如果朱瑄真的朝郑家下手,她鞭长莫及,毫无招架之力。两人订立协议,她可以仅凭一个誓言就能保住娘家,朱瑄呢他亲娘早就化为一抔黄土了,他身边哪还有亲人啊 她怀疑协议只是朱瑄设下的一个圈套,背后一定另有图谋,但是接下来几年朱瑄确实恪守诺言,至始至终都没动过郑家。哪怕她和钱兴一次次怂恿嘉平帝朝他发难,他仍旧遵守诺言。
郑贵妃不知道朱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直到金兰入宫,朱瑄派人将收集到的郑家兄弟这些年贪赃枉法的罪证送到昭德宫,她才明白当年朱瑄立下协议的真正用意。
他知道后宫之中的倾轧防不胜防,怕将来娶的妻子跟着他受苦,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子,他早在多年前就开始布局谋划。
总之,身为皇太子妃的金兰永远不需要为后宫之中的明争暗斗烦心,因为朱瑄会为她料理好一切。
所以金兰一点都不怕她这个贵妃。
郑贵妃想到金兰坐在鼓凳上暗暗翻白眼的样子,冷哼一声。
看着乖巧,一点都不柔顺德王妃和庆王妃比她听话多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运气那么好,居然让朱瑄一眼瞧上了,如果她嫁的人是赵王或者德王,以她那天真赤诚的性子,迟早和王皇后那样心灰意冷,只能靠吃斋礼佛度日 郑贵妃轻哼,扫一眼窝在角落里酣睡的狮子犬,忽然问“宋宛最近还规矩吗”
桃仁愣了一下,自从宋宛被打发回昭德宫以后,郑贵妃很少提起她,宫里的人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
“娘娘,宋女史每天在园子那头的碧玉轩当差,听说很勤快。”
郑贵妃轻笑“碧玉轩和仁寿宫离得近,那是皇太子去仁寿宫的必经之路,她当然勤快。”
桃仁不敢接话,宋宛是郑贵妃自己挑的,也是她亲代宋宛一定要想办法引诱皇太子成事,怎么现在听贵妃的口气好像又不喜欢宋宛了 一夜无话。
翌日早上,嘉平帝用早膳的时候看到脖子光秃秃的狮子犬,笑着问“宝儿怎么剃成这样了”
郑贵妃有些心灰意懒,没有提起吴贤妃,笑着道“毛太长了,不好敷药,只能剃了。”
嘉平帝记起狮子犬是被两只细犬咬伤的,想起昨晚的尴尬,不由得讪讪。
不多时,乾清宫的宫人过来禀报说药王庙的大和尚来了,嘉平帝松了口气,抬脚就走。
郑贵妃闲坐无聊,挪到暖阁听内官唱滑稽戏。内官吹拉弹唱无所不会,把她逗得哈哈大笑。下午她小睡了一会儿,起来找人抹牌。
宫女小心翼翼陪她算牌,桃仁忽地兴冲冲走进暖阁,道“娘娘,太子妃殿下派人把吴贤妃住的地方看守起来了”
宫人们吃了一惊,放下手里的花牌。
郑贵妃皱眉问“谁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