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司礼监内官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出了东宫,司礼监内官去乾清宫复命,罗云瑾另有要务在身,带着缇骑直接出宫。
方才内官说话没有压低声音,几人的对话清晰地传进众人耳朵里,缇骑知道罗云瑾肯定也听见了,看他的目光跟看祖宗似的统领,太子和太子妃何等甜蜜恩爱,您想开点,千万顶住,别再发疯了啊小的们只有一颗脑袋,赔不起 万幸罗云瑾没有发狂,只是脸色格外阴冷。
一路相安无事,出了皇城,路过正西坊的时候,长街两旁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把道路都堵住了。
连路边店铺里的小伙计也跑到外面探头探脑四处张望,道路两旁乌压压全是人。
不等罗云瑾吩咐,早有两名缇骑骑马去查看情况。
不一会儿,缇骑去而复返,“禀统领,这些人堵在这儿是为了等翰林院谢侍读经过,他送谢太傅回乡,今天回城。人太多了,不好驱散。”
罗云瑾眉头皱得愈紧。
缇骑暗骂“怎么偏偏碰到他倒霉”
翰林院谢侍读谢骞,谢太傅之孙。此君才华横溢,声名远播,乃嘉平二十二年的头名状元。不同于胶柱鼓瑟、迂腐固执的祖父,他精明油滑,长袖善舞,是六部年轻文臣的佼佼者,不过嘉平帝嫌他性子浮躁,没有重用。去年谢太傅为太子立妃一事差点捧剑入宫,大伤嘉平帝的颜面。因担心郑贵妃报复谢太傅,谢骞苦劝祖父出京避风头。年底他告假送祖父归乡,临行前代祖父写了封奏疏托人送入乾清宫,据说嘉平帝看完以后颇受触动,赏赐谢家许多珍宝。
谢骞这一招以退为进不仅平息了嘉平帝的怒火,还成功保住了整个谢家,连盛怒的郑贵妃也无可奈何。掌印太监笃定地说,最多半年,嘉平帝肯定会重新征召谢太傅,而谢骞马上就会升官。
跟随罗云瑾的缇骑都知道,罗云瑾和谢骞关系紧张。
他们两一个是司礼监最年轻的秉笔太监,一个是翰林院风头最盛的侍读,经常被宦官和文官拿来作为攻击对方的由头,连嘉平帝也曾开玩笑说要让两人比试一下才学。
不过这两人都不是蠢人,从不响应其他人的怂恿,一直保持着表面上的和平,暂且相安无事。但谁都知道两人迟早有撕破脸皮的那一天,文官集团和宦官不死不休,两人前途似锦,很有可能成为各自阵营的领袖,即使没有众人的撺掇挑拨,以后也会是一对死敌。
谢骞风流倜傥,放诞不羁,据说时下市井最流行的几本话本小说都是他捉笔写就,崇拜他的人很多,听说他回城,城中百姓都跑过来看热闹,想一睹话本状元郎的真容。
罗云瑾果然如传言所说忌惮谢骞,立刻拨马转身,拐进一条巷道里。
缇骑们困惑地跟上他,心中纳罕罗云瑾虽是阉人,却一身书生孤傲脾气,什么时候怕过人太子妃他都敢打主意怎么就怕谢骞呢他昨天才明火执仗抄了一个四品大员的府邸,当着四品官的面一刀砍了人家的幕僚,手起刀落,血溅当场,四品大员吓得尿了裤子谢骞虽然名声响亮,但性子轻浮,只是个小官而已呀 他们拐进巷道不久,谢骞乘坐的绿油小轿晃晃悠悠出现在众人眼前。
等候已久的男男女女立刻欢呼着蜂拥上前,楼阁上翘首以盼的少女纷纷丢下花囊、香包、香帕等物,一时之间香风细细,如落了一场花雨。
眨眼间,轿子上落满了各色香花,轿夫身上也全是香包和花瓣,还有激动的少女拔下头上戴的金钗、银簪往轿子顶扔去,轿夫一边躲闪一边低声咒骂。
“我离京快一年,还有这么多人想着我唉,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呀”
轿子里传出一道带笑的声音,一柄高丽扇挑起帘子,帘幕启处,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孔。
人群安静了片刻,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了,车驾寸步难行,谢骞干脆让轿夫停轿,下轿步行。他五官端正,细眉长目,颌下蓄有短须,穿了身官袍,相貌并不算出众,但他举止风度翩翩,温柔多情,含笑的眸子环顾一圈,楼下楼上的少女们都兴奋地涨红了脸。
谢骞轻摇高丽扇,在年轻少女们的注视中含笑和众人示意,端的是一派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刻骨风流。
摛藻阁。
杜岩领着内官进进出出,搬运金兰从贺家带来的书本,她的箱笼很少,不一会儿就搬完了。
金兰站在窗前,抬头看着书架上累累的书册,感觉就像多了一座小金库一样。这么多世面上买不到的书以后都是她的 看她高兴,杜岩跟着凑趣,让人取出各宫送的古董玩器,“殿下觉得这鼎掐丝珐琅香炉摆在哪儿好还有这幅夏景货郎图,是前朝真迹,殿下可喜欢”他掌东宫书籍名画,对古玩很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