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夏梓沅的父亲夏将军战死,其母一年后也病逝,她便被姨母庄老王妃接到了南平王府养着,但这几年庄老王妃同时还管着南地不少政务,事务繁忙,府中的事多是夏梓沅的舅家表姐庄王妃管着,她也算是庄王妃亲自教养的,说是表姐,其实跟母亲也差不多了。
夏将军夫妇去世时,夏梓沅虽然只有两三岁,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和孤独无依的感觉至今忆起都令她心悸。
庄王妃无女,对长相颇似自己的夏梓沅甚为疼爱,也多亏了庄王妃这些年的细心照料,又有差不多年纪的姜瑯和姜珣陪着,夏梓沅才慢慢走出了阴影。
可这几个月以来,她看着表姐躺在病床上每日昏睡的样子,看府上太医们出出入入,幼时那些破碎的记忆就又一幕幕袭来,几乎让她承受不住。
“阿沅。”身后传来一个小小少年低沉又带了些干涩的声音。
夏梓沅听到这声音,忙揉了揉眼睛回头,见到正是比自己还长一岁的外甥姜瑯以及比自己小两岁的姜珣。
姜瑯的长相随了他父亲南平王,性格沉稳内敛,虽然年纪不大,但酷似其父王的神色以及稳重的言行总让人忽略他其实也才是个九岁的少年。不过庄老王妃却说,姜瑯的这个性子其实是十足十的随了他祖父老南平王,他父王幼时可丝毫不是个沉稳的。
因着姜瑯比夏梓沅还长上一岁,他便不太愿意叫夏梓沅姨,多是直接“阿沅阿沅”的叫,而阿珣却会奶声奶气的叫她“沅姨”。
“阿沅,你做什么站在这里不进去,母妃睡了吗?”姜瑯问道。
夏梓沅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阿瑯,阿珣,你父王在里面呢,他在陪表姐说话,你们也迟点再过去吧。”
自老南平王及世子被大魏末帝毒杀,姜承曜继承王位,因着仇恨,他完全改了往日不喜政事,只爱习武四处晃悠的性子,这几年励精图治,或是在外领兵作战,或是处理政事,能陪妻子庄王妃的时间非常有限。就是此次,也是听说妻子病情不好,特地从外地赶回来的。
夏梓沅虽然年纪小,但因着身世的缘故却非常的懂事,见南平王这日特意过来陪表姐,便不肯去打扰他们。
姜珣却不懂这些,他听说父王也在,眼睛就亮了,甩开兄长的手就奔了进去。夏梓沅有些错愕的看着他,姜瑯摇了摇头,对着夏梓沅温和道:“阿沅,我们去屋里面等吧。外面风大,别着凉了,你着凉,母妃也会担心的。”
夏梓沅点头,她刚刚是实在忍受不了屋里那种熟悉的药味和心伤的感觉,怕自己失态不吉利,这才跑到院子外吹风的,但的确,若是自己病了,岂不是添麻烦?且若是病了,必不能带病见表姐了,她是万万不愿的。
南平王妃卧房内。
姜承曜喂着庄氏喝药,勉强喂了几口,庄氏便微微摇头推开了药碗,压着帕子低咳了几下,苦笑道:“阿曜,不能再喝了,再喝估计过上一会儿就都要吐出来了。”
她现在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每日喝这药都是煎熬,其实胃里根本承受不住,不多时便会全数吐出的。现在这命,不过是勉强靠一口气吊着的。
姜承曜看着面前瘦弱得仿佛要消失的妻子,以往活力四射的样子早已不见,就连美丽的眸子也失去了神采,心中疼痛,他拿了勺子尝了尝那黑色的药,苦涩直渗心底。
他压了情绪,温柔道:“阿箐,这都是太医的不对,回头我就让他们重新拿药配了粥,这样你也能多用些。”
庄氏摇头,她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存了些气力,伸手握住了姜承曜的手,笑道:“阿曜,我,我怕是不行了。阿曜,对不起……”
说到这里那笑中却是滚出泪来。
姜承曜心中大痛,他和她是表兄妹,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很小时便已互相钟情,及后定亲成亲,再顺利不过,两人都是喜欢自由自在大气爽朗的性子,喜欢一起出外游历,策马打猎,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却不想家变之后,所有事情都变了……
姜承曜反手握了她瘦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打断她道:“阿箐,你说的什么胡话,你记得当初我就曾经说过,待我为父王和兄长报了仇,就会把王位给瑯儿,届时我会带你出海,你不是一直想去海外看看吗?阿箐,阿箐,等报完仇后,我们每天都在一起,还像以前一样……”
南地开放海禁之后,外海常有商船来访,南平王府每年也会收到不少海外各国以及异族商人的贡品礼物,听异国使者和商人们说着各地之事,两人年幼时就常向往着也能出外海去看看。